高妗陽離開後,我仍心緒難平,周周打來電話,我沒接,手機一直響,帶着催促的問責。
“喂?”
“你動手了?”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在你面前告狀扮演弱勢。”
“羅弋!”周周的嗓門拔高:“你動手時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你讓我怎麼面對她?我不需要你為我出頭!”
我默下聲,許久後開口:“我比你更清楚她的為人。”
當初何書韫正是因為愛戀同性被孫旭所不容,導緻後面的全班孤立,在孫旭面前你卑躬屈膝。
當時第一個孤立何書韫的就是她最好的朋友高妗陽,這麼多年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高妗陽會這麼快的就放棄朋友,還拿着父母家人和自己的孝心當擋箭牌。
我更不明白為什麼何書韫和高妗陽性格完全相悖的兩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後面我就明白了,她在同性戀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被大衆接受的年代,把自己掩飾的極好,不給任何人窺伺的機會,因為她恐懼。何書韫比她傻,堂而皇之的表現出來,孫旭發現後第一個就拿何書韫開刀。
而和何書韫是同一種人的高妗陽吓破了膽,她不會讓自己走到在全校師生面前檢讨的這一步,她能做的就是迅速遠離何書韫這個人,仿佛這樣就能迅速摘掉自己扭曲的性取向,為了避嫌,她還和當年班級裡的一位男生傳出绯聞,迅速的和何書韫以及同性戀劃清界限。
她不但沒有為何書韫發聲,還做了第一個放棄她的人。作為同伴怯懦至此,作為朋友仁義盡失。
這樣的一個不仁不義沒有沒有擔當的人,在十年後竟然敢在我的面前信誓旦旦的、再一次喜歡上了我的朋友。
而我的朋友卻因為她的花言巧語動了真心,何其荒謬!
周周并不清楚何書韫和高妗陽之間的過節,她隻知道高妗陽将她捧上了天。
“阿弋,高妗陽對你不好嗎?你上次低血糖,是高妗陽幫了你,沒有讓你出事。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她……”
“行了!”
我忍住因為氣憤狂跳不止的心,腦子嗡嗡直響,我控制不住的低吼,說出的話也被憤怒燒壞了理智。
“我不是你,不會因為兩顆糖就感天動地。”
說完那邊陡然寂了聲音,我用力摁了摁暴跳的額角,有點後悔言語過激。
周周冷笑了一聲:“是,我犯賤,我有病,我沒有你清高,因為一個男人等十年,為他考學為他努力,死皮賴臉的乞求别人給的一點愛,可人家連個名分都不願意給你。如果有人倒貼我十年,我也會回頭可憐可憐他,卻讓你以為這是喜歡……”
她後面說的話我逐漸沒有聽進去,隻聽到“十年”。
客觀批判誰都會講,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周周不客氣的扯爛我十年來的自欺欺人,是啊,别人看不出,朋友還看的不真切麼?
我也不止一次的問,我和程祁之間算什麼。
少年時期不得作數,那麼現在呢,現在又算什麼?
乞求、可憐、倒貼……
我挂了電話,回到房間,拿起炭筆在繪本上毫無章法的快速的揮動着筆杆,沒有構圖沒有思緒沒有起型,“咔嚓”,筆斷裂開,末端留下重重的的卡斷痕迹。
繪本狠狠甩在牆面上,牆面上挂着的相框油畫掉在地面,發出沉悶的巨響。
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上學時,周周似乎也是這樣維護高妗陽,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我隻隐約記得高妗陽明裡暗裡的暗示和接近。
我坐在庭院的軟椅上抽煙,連着抽了好幾根,煙屁股挨個垂直自殺在腳下的略微上凍的雪堆裡,上面蓋了層柔軟蓬松的新雪,煙頭掉進去一半就戛然而止。
我這麼坐着想了很久,直到抽的胃裡有點惡心,手指通紅僵硬,才捏着半空的煙盒回到了客廳。
臨近年關一個月的時間,街面上也能聽得到不遠處放炮的聲響。雖然明令禁止不能燃燒煙花炮竹,可擋不住新年阖家團圓的喜悅。
我的畫稿退回來了兩三次,林笑笑說拟人化九尾狐的設定不夠新穎,市面飽和,需要其他更創新的構思。
我用一周的時間泡在書店,翻遍了市面上出版的所有兒童讀物,對比自己在創新點方面的不足。這畢竟是合作關乎利益的大事,以往我那點自己做給自己看的成績似乎有點不夠看。
我還在微博上找到其他更有能力的插畫師的作品,突然在一個名叫“平平平平無奇小天才”的畫師下面看到了一個網友艾特了“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是我的微博賬号,上面用插畫記錄着我整個大學生涯的趣事,裡面的人物還曾今被一個動漫公司的老闆看上想要投資。
那個網友艾特我之後說我們的畫風很像,下面還跟了一兩條駁論,說什麼小天才出圈更早,不是七七八八能比的。
不過這樣的引戰帖子并沒有掀起很大的水花,倒是其中有幾個眼熟的賬号,似乎是我的粉絲,還在站我,為我據理力争,我心中不免動容。
不過我沒有太在意這樣的小事,千人千面,兩個人面對面尚且溝通有歧義,更别提是面對着同一屏幕後的千千萬萬人。
現在想想,利益合作和自主創新确實有很大的差别,秦霜在群裡看得到林笑笑打回來的所有廢稿,她私下給我發微信安慰我:“别灰心親愛的,現在市場是這樣,又要有流量,又要迎合市場,又要獨出心裁不随大流,我給你發了幾個博主賬号你看看,他們也是從一開始的小透明慢慢轉為商業合作的,畫風前後确實有着肉眼可見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