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被嚴嚴實實地裹在堅實的蝙蝠盔甲裡頭。他身上沾染着在阿卡姆之城中滑翔、奔跑、攀援與爬行而沾染的髒污與塵土（當然這身盔甲上的痕迹大部分不是他弄的），那些明處暗處時刻不停歇的罪惡行徑有如實質地化作他铠甲上的一道道刻痕、披風的一處處破損，再被這個男人親手褪去，泯滅在韋恩莊園地下深處幾無人知的“銷贓窟”中。

那副陰暗的、蒙塵的盔甲與他此時露出來的臉是如此的不匹配，仿佛在粗粝的土砧闆上撒了一把閃爍着輝光的晶石。他為了阿卡姆之城的各項事務連軸轉了數天，臉色頗顯憔悴，然而這一份憔悴卻與他原本就帶着點憂郁的五官相得益彰。

布魯斯用他的藍眼睛深深地望進塔利亞的眸子裡，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一手還搭着奧古的肩膀，塔利亞可以感覺到自己肩上那五指似是慌亂地彈動了一下。

布魯斯微微吸了一口氣，而後仿佛下了什麼決心，皺起眉頭與塔利亞對視了兩秒。

塔利亞·奧古知情達意地伸手撫上男人的腰側，傾身把兩人的距離拉近。在這種近似耳鬓厮磨的姿态下，兩人之間如同産生了一個奇妙而黏着的磁場，肉眼無法看見的蜜糖做的絲線将他們緊緊裹挾——

布魯斯歎息一般地說：“我來加入你們。”

塔利亞曼妙的身子一滞。

那種獨屬于一對心意相通的愛人的甜蜜磁場，像是被驚擾了一般消失無蹤。

布魯斯知道自己必須立刻補充點什麼有力的理由，不然等眼前這位看似知性的美人完全冷靜下來，那利益至上的精明頭腦會将他永遠排斥在外。

布魯斯微微阖上眼睛，繼續用他原本那低沉而性//感的嗓音悄聲叙說道：“我知道這種突然改變主意的話很沒說服力……但是塔利亞，我坦白地講，我不是為了我自己。”

塔利亞剛想開口，就被男人用一種又急又快的語氣打斷：“有數名無辜的市民受到了小醜毒素的攻擊，我想盡了辦法，但是最終都需要拉薩路池的原液作為藥劑原料。”

布魯斯，或者這時候該叫他蝙蝠俠更為應景，他不為人注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抓在塔利亞肩膀上的手略重地收緊了一下，随着蝙蝠俠的吐氣從那上面滑落。

這一個個隐蔽的細節都被塔利亞看在眼裡。蝙蝠俠冷靜到了冷酷的地步，那又如何？他還是會表現出憤怒，即使是假裝的憤怒。他站立的時候幾乎不會有多餘的小動作，但那是在對他的真身一無所知的外人面前。

剛剛那一通對話隻不過一兩分鐘的功夫，如果有人以局外者的視角旁觀的話，甚至沒法察覺到蝙蝠俠的手有一絲一毫的顫動。

布魯斯錯開身子，開始準備帶上他的蝙蝠頭罩，一邊說：“很抱歉塔利亞，我不能看着他們去死，我願意為此加入你們，但是我也不會答應雷霄（Ra\'s）做他的接班人。

我想這個權利我還是有的吧？”

塔利亞看着男人重新成為了那個全副武裝的英雄人物，她了然地擡擡眉毛：“好吧，我早該料到的。你當然有這個特權，吾愛。”

“那麼跟我來吧。”說着她先行一步，扭身打開了教堂壁畫裝飾之下的暗門，一條旋轉下行的地道通往未知的深處，地道裡燈火通明，每隔5米就有一個披挂的刺客執劍站崗。看到塔利亞帶着蝙蝠俠進來，她們目不斜視，卻以一種奇異的節奏順次舉起手中的劍行禮。

是的，這些刺客清一色是身材姣好的女性。

塔利亞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停下，她不無擔憂地回身看向布魯斯：“進去吧，唯一的考驗就在裡面，你需要喝掉那杯子裡的東西。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嗎，吾愛？這麼多年，能夠完成這個考驗的人屈指可數……”

布魯斯說：“我會是其中一個。”

塔利亞：“進去之前每個人都會這麼說。”

布魯斯推開房門，這是一個狹小的暗室，四周除了牆壁上原有的宗教性質的花紋之外毫無陳設，隻有房間正中立着一個高腳架子，上面端正地擺了一個造型複古的巨大杯狀容器，傳說中的拉薩路池之液想必就在其中。

布魯斯像是不經意地駐足在密室門口，側頭向塔利亞問道：“這種幻覺讓我在裡面呆多久？”

塔利亞說：“有時候是幾小時，有時候隻要一瞬間。并且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一瞬間通常就是永遠。”

她未盡的話語隐沒在唇齒間，布魯斯明白，那些經曆了“一瞬間”的人永遠也不能自己走出這間密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