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何說,我不喜歡你?”
“情由心動,身由情使。”
寶夕籬彈出一根手指,精準戳中梅初雪心口:
“人的身體,不會說謊。
“你喜歡挼我,就像挼白白、團團和笑笑那樣。”
“但在浴池時,你從不、不像我……”寶夕籬嗫嚅起來,“反正,你不像我,你不會在夢裡夢見我。”
“你在何種夢裡,夢見過我?”
“自然是,春夢。”
有酒壯膽,寶夕籬說得,那叫個純潔無辜。
寶夕籬戳點在梅初雪心口的手指,順手繞起梅初雪一縷烏發絲:“梅初雪,你的頭發,好軟、好密。
“你是少年劍客,不是那剪情絕欲的秃頭異僧。”
然而在此同樣的花樣年華,梅初雪卻不曾像夕籬一樣,在旖旎纏綿的夢裡,怅然若失地驚醒……
“梅初雪,你、不、喜、歡、我~~”寶夕籬習得了秋姓三兄弟真傳,一句話,叫他悲鳴得回環往複、委屈可憐,“梅初雪,你、不、喜……嗚……”
“最末問你一句。”梅初雪捏了寶夕籬臉,趁他遭烈酒醉懵了腦子,追問起他一直避而不答的問題:
寶夕籬醫師預言過,師父尚有十五年歲壽;
師父十八歲開悟萬華冬功,他則是五歲開悟。
照此推算,梅初雪,征應了他名字裡的“谶”。
一個劍客,一個為他手中之劍取名為“空枝”的劍客,梅初雪甯作傲日冰花,晶華閃耀之際、溘然自逝,絕不為伏地草芥,苟活于四季輪回之中。
但偏偏,冒出來了一竿純情竹子。梅初雪問他:
“寶夕籬,若二十年後,我不在了,你将如何?”
寶夕籬魚一樣地鼓撅着他的嘴,不回答。
“你會回花海麼?”
寶夕籬擡眼看着梅初雪的臉,癡癡地笑。
梅初雪讀懂了寶夕籬無言的誓言:
梅初雪不在的世界,他略無好奇,他必不獨活。
縱使他清楚,梅初雪“不喜歡”他寶夕籬……
“撲通!”
一塊裂石毫無征兆自江心巨大的礁岩剝落,落入柔緩流動着的江雪之中。
梅初雪決定了。
他第一次,食言了。
他方才說,他最後問寶夕籬最末一句話;但在此暗潮湧動的寒江雪月夜裡,他仍捏了寶夕籬酣笑的臉,另問了一句,又問了一句……
/
日上三竿,夕籬在艙中驚醒。
梅初雪,他内力又遽然悉數褪盡了!
而夕籬在此險惡江湖之中的驚險時刻,他居然睡死了!
“梅初雪!”來不及完全睜開因酒醉而紅腫的眼,循着那一股微涼氣息,夕籬飛身撲擁住船頭梅初雪。
梅初雪在看江心那一方名為“滟滪“的巨石,它駝滿了一夜的雪:“寶夕籬,你看,你的白象将軍。”
夕籬不看:“你應當叫醒我。”
“是我自行封制了我的内力。”
夕籬不解:“為何?”
“因為昨夜,我開悟了花海派之萬華功法。自今日起,我将修煉花海高人傳授給你的萬華内功,我要與你一樣,将我體内兩種内力,浸漸完美融合。”
花海派之萬華功法,自然是寶夕籬洩密的。
昨夜,酒後吐真言的寶醫師,亦承認,萬華冬功與花海内功,本是同宗同源,再有他自己這個成功先例,梅初雪極有可能,可以成功平衡、甚至是徹底融合兩種内力。
夕籬轉過梅初雪肩頭,要他看自己。
寶夕籬滿眼的驚恐、悔恨、以及梅初雪疼痛時已然領略過多次的毫不掩飾地爆發出來的暴戾氣息。
夕籬嘴邊,堵了萬千言語、萬千情緒,卻終隻能顫巍巍地發出一句疑問:
“梅初雪,為什麼?”
夕籬自是相信,梅初雪能夠完美融合兩種内力。
因為他是梅初雪。
可是在此内力相鬥、相融的漫長過程中,在無數次逼近于心海翻覆、身崩脈碎的走火入魔中,梅初雪将要經曆的疼痛,隻會比他修煉萬華冬功時的痛苦楚,更為劇痛。
情緒激動中,寶夕籬口不擇言:
“梅初雪,我說了!是我錯了!萬華冬功沒有錯!你不準修煉我們花海的萬華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