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唯有一個梅傲天;
因為天下唯有一個夏時。
她不屑去做那一個劍神,因為黃鶴比起夏時,要軟弱、平庸許多。
至關緊要的是,他需要愛。
故此,當安居在長江中央水城的夏時,與獨立于長江源頭之西嶺雪山上的梅傲天,在同一個如水月色中,默默無言地仰望着天上那一輪孤月時———
她和他,正在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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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籬又做夢了。
又是那種醒來後,令人怅然若失的春夢。
夢裡的人,自然是梅初雪。
因為他天生有疾的眼睛,唯一能看清的臉,即是梅初雪的臉。
夕離掀掀鼻尖,在夢中,不止有熟悉的微涼香氣,另有一股令他感覺到似曾相識的氣息……
“謝良宴。”
夕離蓦然記起了被他殺死的那個年輕煉師。
年輕煉師秉承“弱肉強食、恃強淩弱”的江湖法則,至死堅持“赢者通吃、輸者喂狗”的人生信念。
故此,當他被夕籬以内力炸成一團肉沫血花時,夕離不曾嗅見他臨死前散發出的不甘、或是悔恨氣息;
甚至,夕籬竟不曾從他放棄抵抗的舒展肢體種,嗅見任何一息将死之人特有的黏滞酸氣。
野心勃勃的謝良宴,在風光旖旎的暮春時節,對世界毫無留戀地死去了,他瀕死前散逸出的最後一挽甯靜氣息,居然隐隐有着猶似喜悅的甜味……
“未時了。”
寶夕籬甫一清醒,梅初雪便察覺了。
寶夕籬整整睡了十個時辰。
梅初雪收了劍,挑開床幔,确認連續四日晝夜不停、一路狂駛的苦力船工,不曾因他的年少無知與輕狂,而自行招緻了不可逆轉的内外體損傷。
寶夕籬内力多得詭異,恢複得亦是神速。
“梅初雪,我好餓。”
盡管夕籬萬分疑惑殘留在他鼻腔中的那一股詭異甜味,但他腹腔裡的饑餓感覺,更令他無法忍受。
“稍等,佳肴即将上桌。”
雙生子中的某一個,以内力傳音道。
絕非他們有意監視,而是梅初雪以淩空劍氣,向他的摯友,傳來了唯有他二人能讀懂的秘語。
不多時,一紅衫人領着一行端菜小僮,進屋了:
“我是長夏,夏時的獨生女。”
夕籬看看梅初雪,梅初雪點點頭。
夕籬掀掀鼻尖:
“你的金鈎耙呢?”
“今天我使這個。”
長夏指指她的發髻。
其中隐藏着第三籠主精心制作的陰毒暗器。
“噢。”夕籬的鼻子,已然顧不得去嗅辨對方發髻裡藏着的是何種毒物,他滿鼻滿腦唯有食物香氣。
長夏坐在夕籬對面,頗為有趣地看着他大口進食。
梅初雪坐在夕籬身邊,亦執一雙筷,不時點點餐碟。他早已吃過,他是特意陪他再吃一會兒。
夕籬肚中有了二分飽,這才舍得擡起頭來:
“你們墨荷塢裡,究竟有多少個夏深夏長?”
既然在雙生子之外,存在第三個“長夏”;
那麼極有可能,除了夕離昨日嗅見的那一雙“夏深夏長”,還存在第二雙、第三雙、更多雙……
夕籬着實無法理解:
“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郎中說過,從頭到腳的易容換骨,是極痛的,唯比走火入魔略遜半分。
一雙雙孿生子,不止是樣貌,就連内力傳音時的語音語調、周身散發出的氣味,皆是一模一樣;
他們得以達成如此完美的“孿生”,其中付出了何種心血、多少苦痛,是夕籬難以想象的。
夕離必須勤練内功,以此從走火入魔中一次次驚險逃生;
可他們是為了什麼?
他們不變得一模一樣,又不會死!
“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長夏直白說出了她的要求。
夕籬喜歡的就是這種高手之間的幹脆利落:
“我同意。”
對于墨荷塢,夕籬有太多的好奇。
長夏看看對面吃得極香的夕籬,再看看梅初雪,再一次回答了七年前她已然回答過梅初雪的問題:
“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想要做的事,太多了。
“我要成為江湖第一雙刀大俠,我要守護我父親和我的江夏墨荷塢,永遠歡樂、永遠富足安甯;
“我還要成為詭谲的青菊惡主,代表我們萬華派,去處決那些劍神與皇帝,亦無法轄制的惡人。
“我的朋友們,恰好與我有同樣理想。
“我們共用墨荷塢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分開各自行事,将會方便許多。
“此外,另一個原因,便是我們那時太年輕、太無知,太容易一時血熱、而随意令自己受傷受痛。
“如今看來,與其去鑽研那什麼易容術,不如精描細刻出十來張人皮面具,亦遠遠足矣。”
夕籬大嚼着滿嘴飯食,含糊地“嗯”了一聲。
“好,輪到我來問你。”
長夏用手撐了臉,歪頭看着吭哧進食的大體格生物,滿眼趣味:
“你們那個花海郎中,為何要易容成你的模樣,去特意驚擾黃花夫人?”
“答案很簡單。”
好熟悉的回答!長夏不禁一驚。
梅初雪亦聽得很清楚,那是長夏她自己的聲音。
夕離甚是感覺驚喜和自豪。
他自身喉嗓唱起歌來五音不全,但他以内力傳音時,不僅韻律着調,還極擅長模仿旁人的腔調:
“郎中無非是想以此,向我傳達一個秘密信息。
“她告訴我,她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