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昨晚睡得可好?”
新帝轉過屏風,就瞧見秦般若坐在臨窗的炕沿上出神,女人一身素白常服,鴉青色暗雲紋腰封裹緊了細腰,鬓間隻斜簪了一支和田青玉垂珠步搖。纖指輕輕撚動着去歲進貢來的伽南香念珠,身子随意地倚在榻上,唇角含笑,素淨溫雅就像玉雕成的觀音一般。
秦般若回過神來,連忙招手笑道:“還說呢!一覺睡到巳時。哀家都好久沒有睡這樣沉了。”
新帝着了身玄色織金箭袖衮服,将身姿襯得挺拔硬朗,肩寬腿長。尤其是腰間?兩寸見寬的玉革帶,更顯得男人脊背筆直,腰身精窄。
少年遺傳了先帝的好樣貌,十八歲的輪廓已見龍章鳳姿,卻又比先帝更加精緻冷俊。一張芙蓉面,一雙丹鳳眼,幾乎奪盡了天地生靈的造化靈氣。可是眉峰如刃,鳳眼幽深,薄唇也總是抿成細刃,倒把昳麗的眉眼壓出三分峭寒來。
隔着一張小葉紫檀梅花式的桌幾,新帝自然地坐到她身側,面上雖然不顯,可神色明顯愉悅了很多:“那看來兒子還是有些用處的。”
秦般若忍不住笑道:“哪個敢說皇帝沒用?哀家首先就饒不了她。”
繪春捧了茶盞上來,放到新帝一側的桌幾上。
桌面上還放着一本倒扣着的《常陵遊記》,兩疊糕點。一道松子百合酥,一道茯苓膏。松子百合酥沒動,倒是茯苓膏被人用了一口又放回了最上面的位置。
男人眸光微動:“母後在瞧徐常齡的遊記?”
秦般若點頭笑道:“整日裡閑着也是閑着,不過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新帝抿着唇轉了轉手上的寒玉扳指,掀唇道:“等翻了年,朕陪母後去行宮住一段時間。”
秦般若笑道:“皇帝每日裡政務繁忙,哪裡能陪着哀家偷閑。哀家想着過了年去大慈悲寺住一段時間,也算是散心了。”
新帝沉吟半響:“大慈恩寺雖說不遠,但到底在長安城外。如今局勢還未完全穩定,朕不放心母後一個人在那裡。”
秦般若歎了口氣:“那就再過些時候吧。”
新帝卻似乎不想看到秦般若面上憂愁,出聲道:“母後若是想去,朕稍後給辛睿明、戎開霁他們交代一番,明日就陪着您一起過去。”
秦般若忙道:“馬上就年下了,各州府的折子隻怕斷不了。皇帝哪裡還有空再陪哀家出去散心?”
新帝淡淡道:“不過都是些請安折子,沒什麼好批複的。”
秦般若放下手中的菩提子,一臉嚴肅的不贊同道:“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你身為帝王怎麼能輕易離宮呢?尤其如今局勢不穩,更離不得京了。哀家不過是悶得慌了,沒什麼妨事的。不過說起這個來,倒是提醒了哀家,若是你的後宮熱鬧起來,哀家也就沒這樣悶了。”
新帝幽幽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慢慢落到桌面上,又落到茶盞上,端起茶盞低頭吹了吹茶面,沒有應聲。
窗外的暖光落了進來,将男人側臉線條照得更加冷硬分明,如隕鐵刀鋒一般拒人于千裡之外。
秦般若被他這表情逗笑了,中指無名指敲了敲桌幾,提醒道:“别當作沒有聽到,新帝登基,按着舊例也該大選了。可眼瞧着今年是來不及了,哀家想着明年開春了再選,皇帝覺得呢?”
新帝淺淺抿了一口,意興闌珊:“母後做主就好。”
秦般若繼續道:“如今各地災情不斷,哀家想着這次大選還是不易過度鋪張,不如就遴選一些四品以上官員家的姑娘。”
新帝仍舊是那副語氣:“母後做主就好。”
秦般若被他氣笑了:“那先不說大選的事,如今跟着你從府裡出來的那三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