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衍應了聲:“母後屬意哪個?”
秦般若語氣淡淡:“不管是哪個,總不要再像惠讷一般就好。”
晏衍:“母後說得是。”
“天色不早了,皇帝是不是也該準備上朝了。”
“不急,還有半個時辰。朕再陪母後待一會兒。”
秦般若點頭:“也好。那就請湛讓師傅回吧。”
“等等。”晏衍似笑非笑的回頭,“剛剛聽湛讓說了兩句,朕對佛法也生了幾分讨教之心。”
“不知母後方不方便将人借給朕?”
一地沉默,隻有桌上冬青釉六孔瓶裡插着的白梅花靜靜開着,無知無覺一般破開狻猊香爐裡袅袅吐出的白霧。
良久,秦般若才低笑出聲:“皇帝說的什麼話?天下萬民都是皇帝的子民,哪有哀家借不借的道理。”
女人語氣似乎如常,可又莫名多了些許的謹慎。
晏衍知道她多心了,但也沒有多做解釋。
秦般若撩開帷幔,慢慢起身赤着腳出來:“坐下吧,别在這幹杵着了。”
女人一身月白中衣裹得嚴實,下來從架子上又撿起一件披風披上,方才坐到外間的榻前漫聲道:“方才哀家夢到自己殁了......”
新帝臉色一變,聲音冷厲:“母後!”
秦般若擺了擺手,繼續道:“于是心下很是不安,便叫湛讓過來念誦了一段《妙法蓮華經》。确實有些不合宮規,也讓皇帝多心了。”
“如今已經好多了。”
“皇帝若是想帶他走,就帶去吧。”
說到最後,女人神色淡得如同晨霧一般,吹之即散。
晏衍上前兩步,立在女人身前低頭瞧着她,聲音艱澀:“兒子沒有。”
秦般若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地上跪着的湛讓,繼續道:“哀家知道。有惠讷那樣一則批言在,皇帝肯留下哀家性命,已經是看在多年的母子情分上了。”
“哀家沒有這份心思,也沒有這個能力。”
“皇帝若是還不放心,就将哀家身邊的人都遣散了罷。”
新帝砰地一聲跪下:“兒子萬萬沒有這個想法。”
秦般若這才擡眼瞧他:“你雖不是哀家一手教出來,但咱們母子磨合了這麼些年,也算是彼此了解。你最應該清楚哀家有沒有這份心思,如今想要的又是什麼。”
晏衍抿緊了唇,唇色發白,眸色幾乎破碎:“兒子知道。”
秦般若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湛讓就在這裡,你帶走吧。哀家也累了,就不陪着皇帝熬了。”女人說完之後,重新阖上眼不再理會地上跪着的兩個人。
晏衍擡頭望着女人睡顔,咬牙道:“出去。”
湛讓慢慢起身,眼觀鼻鼻觀心,後退着離去。
等人走了,晏衍才膝行着走到秦般若跟前,手指發顫的揪住女人衣袖:“母後說這樣的話,簡直是在剜兒子的心。”
秦般若沒有理會他。
晏衍慢慢将頭伏靠在女人膝上,聲音沙啞:“一切都是兒子的錯。兒子隻是生氣,母後心神不安沒有找兒子,卻去找那無關緊要的旁人。”
說到這裡,他仰頭望着女人冷漠的側臉,徹底妥協:“母後以後若是想聽湛讓講經,就聽吧。兒子隻求母後以後别再說這樣的話,徹底同兒子斷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