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如鈎。
祁望舒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垂眸思索着丁浩白日裡所說的。
他把殺害魏宰相的全過程都詳細講出來了。
那日,藍天白雲,春風和煦。
丁浩照例在街上吆喝着“江花酥嘞~甜而不膩江花酥,入口即化賽神仙嘞~”
街上沒什麼人,唯有我朝前宰相魏巍,從他那小院裡推門出來,“老藏,給我來幾塊。”
說着,便從右邊袖口裡取出幾兩碎銀放到了丁浩收錢的籃子裡。
丁浩平日裡經常裝卸些重東西,為防雙手受傷,日日都會在手掌纏上布頭。他用手背的布擦了擦額角的汗,吆喝了一下午,嗓子已然有些沙啞:“魏大哥,可否讓我進家裡讨杯水喝啊?”
魏巍猶豫了一瞬,今日已入本月中旬,他們都回京了,卻仍然點頭同意了丁浩的請求。
魏巍雖不喜奢華,家裡沒什麼名貴器具,但他畢竟曾是本朝德高望重的宰相,家宅占地不小,書畫孤本收藏了不少。
家中還種了不少花草蔬菜,也不知是這的土壤肥沃,還是魏巍足夠用心,他家的植株長得都比其他地方茁壯很多。
魏巍從内室取了些自己珍藏的茶葉給丁浩泡上,和他面對面地坐下。
丁浩看着房間正中的架子上擺着一柄長劍:“魏大哥,你還會武劍啊?”
魏巍順着丁浩的視線看過去,謙虛道:“就平日裡随便揮兩下。”
“是嘛?”丁浩表情沒什麼變化,繼續說着,“魏大哥,近日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中揮之不去,甚是煩躁,想請教請教魏大哥,這次是有什麼看法。”
“不敢當,”魏巍摸了把自己的胡子,笑着推辭:“請教不敢當,老藏有事便盡請直言。”
“是這樣的,我朋友犯了點錯事,卻被别人亂棍打死,還經常去家裡找茬,鬧得他家裡整日雞犬不甯,妻離子散。
你說,我應該怎麼做呢?是把打死他的人也殺了呢,還是自認倒黴、不再管他了呢。”
“這……你說的也不夠詳細,我也不好下判斷,畢竟不知你這朋友犯了什麼錯事 。但以暴制暴這樣的形式,老朽還是不建議的,莫要把自己也拖下水。”
魏巍聽着丁浩說的話,蹙了蹙眉頭,殺人這件事實在有些極端,有些不符老藏平日裡的性子。
“哈哈哈哈,我就是這麼一說,我哪有那殺人的膽子啊……”丁浩說到這時,心頭已經隐隐有了悔意,别到這緊要關頭引起老頭子注意。
他便急忙轉移話題,伸手指向院子:“魏大哥,我看您這院子裡的洋莓果長得甚好,您是怎麼養出來的?我兒子最是喜愛這水果,回頭我給我兒子也種些。”
魏巍素來熱心腸,聽到丁浩這話,便立刻拿了竹籃,去院子裡給他兒子摘些新鮮的洋莓果。
魏巍提着滿滿一籃子的洋莓果回到屋子裡,直接把那洋莓果放到了丁浩面前:“不用那麼麻煩,想吃的話,随時來我這取便是。”
丁浩狀似驚喜地沖魏巍感謝道:“謝謝魏大哥如此慷慨!我提一杯。”他從桌子上端起自己的茶杯,不由分說地碰了碰魏巍的杯子,随後一飲而盡。
如此,魏巍也不好推辭,丁浩親眼看着魏巍把他自己手中那杯帶藥的茶水一飲而盡。
随後的故事,大家便都知道了。
魏巍心跳加速,面色異紅,不多時便倒地不起。
天色漸晚,丁浩一手提着滿當當的竹籃,一手舉着火把。
他把火把扔進面前倒滿油的宅子,轉身而去。
當天晚上,丁晉昊窩在自己父親的懷裡,手裡一個接一個地把洗好的洋莓果送進嘴裡。
他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問:“爹,你今日怎麼舍得給我買這麼多洋莓果了呀?”
丁晉昊低着頭,眼神看着自己手裡甜妹多汁的果子,自然錯過了自己父親眼中瘋狂的光芒。
“今日啊,有極大的喜事,就當給你慶祝了。”
“喜事?什麼喜事啊?”
……
“咚、咚、咚。”祁望舒的房門再次被敲響。
“祁姐姐,”是宋嬌嬌來了她房間喊她,聲音急促,“你快出來看!丁浩要逃走。”
“什麼!”
祁望舒聞言,立刻站起身來,三步并兩步地往外走。
出了房門,宋嬌嬌便緊跟祁望舒身後,和她一起在去裴雲策房間時的路上,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
“晚上,丁晉昊來找丁浩了,小孩子一直求裴大哥出去,他要和父親單獨相處會兒。裴大哥便趁丁晉昊回房間取玩具的時候,傷了他雙腿。
這傷隻會讓他暫時失去行動力,在金家的治療下便可痊愈。等丁晉昊回來後,裴大哥鎖了門窗,在門口候着。
結果不多時,丁浩硬是忍着雙腿巨痛,拿着匕首架在他兒子脖子上。他要帶他兒子離開這。”
複述這事時,兩人已經走到了裴雲策房間門口,幾人還在僵持。
被自己父親用匕首抵着脖子的丁晉昊也有些害怕,小手發顫,他不知道,向來疼愛自己的父親怎麼會突然拿匕首要殺自己,他也看不清場上局勢。
“丁浩你個畜牲!那可是你親兒子啊。”
金明羽情緒異常激動,眉毛相對,怒目圓睜,說話間滿是怒意。
一旁的裴雲策雙手緊緊握拳,青筋暴起。
“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