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箬歎口氣,道:“烏環打過來,我爹要守不住了,就是這麼簡單。”
薛桐奇道:“不過我看城裡現在,也不像什麼快要守不住的樣子呀。”
“那都是我妹在拖……這個月才好了點。朝廷好些年不管我們了,你們也知道。老爹隻能想盡辦法自己養軍隊,能幹的不能幹的,全幹了個遍。結果朝廷又嫌老爹幹的太多,擁兵自重,更不願管了。”姜箬抿口了茶,“這回老爹求援,建平那邊也沒應,隻好跟烏環和談。烏環要了一堆東西,還有我妹。”
也許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接下來的事不可思議,他表情變得極為精彩:“妹妹就去找烏環王子,說自己不是貨物,讓他放尊重點,有本事堂堂正正娶她。那烏環王子真的是喜歡我妹,竟然答應了要來參加比武招親。”
和談一下子就變成江湖事了,離奇。
“妹妹打算擒賊先擒王。讓烏環王子死天風城裡,烏環那群蠻子沒了主心骨,真不一定還有力氣攻城。”姜箬思考了一下自己該不該說,“反正她最近在想怎麼殺人呢……靈澤,不如你去比武招親幫我妹妹殺人?剛好我倆結個親,你做我妹夫。”
“那倒不必。”時霖淡淡道,“小筠不是心系定遠侯麼?你該去找定遠侯做你妹夫。”
姜箬知道他這是玩笑話,卻也想起些事,有點發愁:“唉……你說這個……先前她同我說,當年被定遠侯活捉到建平的烏環可汗,就是那烏環王子的親爹。定遠侯的名頭一出,你說他們怕不怕?她說自己隻是借定遠侯的名頭,可我看,她也是真的有些魔怔。”
薛桐疑惑:“魔怔?你這做哥哥的,怎麼這麼說妹妹呢。”
姜箬道:“從她小時候被定遠侯救下開始,她就對定遠侯念念不忘了。即便定遠侯消失那麼多年,她也還是……相信他一定還活着。”
薛桐道:“正常,誰不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活着呢。”
姜箬搖頭:“那隻是一種祝願,而她是真的要定遠侯活着。”
這個“要”字,措辭極妙。
屋内忽地就沉默下來,趁着這落針可聞的空檔,屋外馬蹄聲響起。
有人在叫喊:“圍住,可别讓人跑了!”
屋内姜箬探頭看向窗外,有幾分茫然。反應最快的是時霖,他倏然起身,抓着劍就沖到門外。
小院裡已經站了一隊人,裝備精良統一,必然是朝廷官兵。
時霖在判斷,這些人是來抓自己的,還是抓姜箬的。去年他殺了幾個趙國的貪官,倒也可能什麼時候不小心把身份暴露了。
為首那人回頭沖身邊人問:“認清了嗎?這人可是姜養浩的兒子姜箬?”
旁邊是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農人,指着剛剛出來的姜箬道:“是他,就是他……”
那人便喝道:“綁了!”
“你們是誰?”薛桐挺身而出,“誰準你們抓人的?”
那人冷笑:“搏鷹衛辦事,誰敢攔!”
五六個搏鷹衛當即圍上,時霖毫不猶豫地拔了劍。姜箬趕緊往後躲,看他們兩個人跟一群人打,刀來劍去的,心裡幹着急。
但他很快發現,這些人不是時霖和薛桐的對手,一群人很快死的死傷的傷。
隻剩為首那人被逼得連連敗退,正要喊外面的人增援,卻聽得一個聲音道:“讓開。”
“公爺!”他頓時回頭,大松一口氣。
門中間,元為提着槍慢悠悠踱步進來,十分之悠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提的不是槍,是鳥籠。
“手下人沒輕沒重,失禮了。”元為微笑道,“姜公子,晉王殿下想請你去建平一趟。”
姜箬也不是什麼膽大的,他就愛種種地寫寫書,哪兒能跟他們這些成天在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人比。蹲在屋門口扒着門扉,身體都軟了大半站不起來,說話更是支支吾吾:“我……找我做什麼?我不去!”
時霖望着他皺眉:“長陽公,我可沒見過這樣請人的。”
元為瞥他指間流光一眼,道:“覆蓮居士,我隻提醒你一句,晉王報複心重。”
時霖道:“報複?各憑本事。”
他知若元為攔在此處,今日便無法帶姜箬離開,當即動了手。元為冷哼一聲,槍尖突進直取時霖要害。
卻在此時,一道銀光橫入兩人之間,壓在元為的槍上。
紛揚的塵土間,元為看到一張自己六年未見的臉!
“你……”元為大驚,忙要收手,柳守微手中銀槍卻已追了上來。
雙槍如同巨龍纏鬥,四周搏鷹衛忽然搭弓,數支利箭齊發,直取柳守微而去!元為手中銀槍卻向後一反,卷住所有箭矢。隻聽接連幾聲響,箭矢竟詭異地全數反擲回去,刺穿幾個搏鷹衛喉嚨。
這變故來得太快,誰還能想到射出的箭竟然還能反回來将自己一擊斃命!幾個搏鷹衛瞪眼咋舌,不可置信的神情凝固在死亡之時,他們在死之前甚至都無法确定究竟是不是元為動的手。
不僅是他們,連另外幾個在元為身後的搏鷹衛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聽得元為冷聲喝道:“都退下!我來。”
旁人或許看不清,柳守微又哪裡會不明白,元為這是在為了他滅口。
他無法控制自己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兩人目光相接,竟是無言。
半晌,元為沉沉的目光中漸漸有了一絲釋然。
他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