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往上,一張死氣沉沉的娃娃臉出現在眼前。
原本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上舉掌心撐地,秋宴一個鯉魚打挺利落起身,對着來人語氣恭敬。
“孟執事,墨峰石階共一千二百四十二級,已清掃完畢。”
莫長老管理的戒律司專門負責弟子罰懲等事宜,前幾日夜裡秋宴和蘇溪引起不小的騷動,當夜掌門口頭定下懲罰,第二天莫長老就派了他手下的孟洛孟執事前來監督兩人執行。
雖說孟執事長了張可愛的娃娃臉,總讓弟子們忍不住萌生親近之意,但真與他接觸過的人隻會對他避之不及。
原因就是此人太過古闆,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
他的腦子裡似乎随時都在翻閱宗門戒規,任何弟子跟他同處一個空間都有非常高的幾率喜提大小罰。
“不論性别,任何人不得騷擾宗内弟子“這條門規就是孟洛提出來的。
據說當年此門規公示後孟逍遙屢屢再犯,孟洛前去問責反被出言調戲:“蒼吾宗真是個好地方,随便一個執事都這麼水靈。”
孟執事臉黑如鍋底,偏生孟逍遙仗着她是外宗掌門之女絲毫不懼,還繼續逗人:“哎呀,怎麼誇你水靈你也不高興,不過氣鼓鼓的倒也可愛。”
一番下來把孟執事氣得眼前發黑,連夜補充了幾十條針對孟逍遙類行為的門規細則,一整晚戒律司的燈都沒熄。
孟洛比秋宴高出一個頭,他一身正青外衫腰間配條缥碧腰帶,慢步自峰頂巨大的銀杏樹後走出,頂着張娃娃臉說起話來老成穩重。
“完成刑罰便可下山,戒律司會将此事記錄在案。請清靈君謹記本次墨峰之行,莫再同門相鬥滋生事端。”
“是,多謝孟執教。”
知道孟洛最不喜旁人盯着他的臉看,秋宴低頭恭敬行禮後往山下走,走到石階旁突然想起來打探蘇溪的情況。
“孟執教,請問蘇溪那邊怎麼樣了?”
孟洛擡眼看石階旁的女子,她是掌門首席大弟子,是上一屆宗派百年大比魁首,還是在整個遼雲大陸都聲譽頗高受人敬仰的清靈君。
但她身上的白袍隻是宗内弟子最基礎的服飾。蒼吾宗修為在劍師之下的弟子均着白袍,劍師之上則可以穿自己喜歡的顔色。這麼些年,隻有秋宴從沒換過衣服的款式顔色,年複一年,一如既往。
憑實力地位,秋宴于宗内隻在掌門和三大長老之下,即便她不對其他人行禮哪怕傲氣一些也沒人會說什麼,畢竟她有傲的資本。
但她待人接物始終和氣有禮,奪魁前被嘲笑配不上霁月君是,奪魁後被世人追捧也是,正因為如此,弟子們才會親近她喜歡她,個個都發自内心稱她為師姐。
就比如現在,她知道他不喜被人注視所以除了一開始禮貌的目光相接便不再看他,走到石階旁轉身詢問也是施了禮然後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一舉一動都讓人挑不出錯來,實在很難讓人不喜歡。
淮山秘境後的事孟洛有所耳聞,畢竟涉及此事的顧卿憐、秋宴、連帶着秋時無一不是宗内紅人,就連最低調的蘇溪也因從前秋宴對她極好而備受關注。
可事關情愛,從來就說不清道不明,最是麻煩。
“清靈君,你與蘇溪的糾葛旁人不便多言,但若再于宗内生事戒律司刑罰隻會加倍。”
原本死氣沉沉的娃娃臉難得一見的顯出幾分無奈,水潤的大眼看過來時還帶着一絲歎惜。
秋宴解釋:“孟執事誤會了,詢問蘇溪的情況并非為了生事,我是謹遵掌門之命想要與師妹冰釋前嫌。”
頂着男子疑乎探究的目光,秋宴笑得坦然。
“好吧,那我告訴你,蘇溪仍在受罰。”
仍在受罰?
“诶?這是為何?玄雨峰石階僅九百八十六級,應該早就清掃完了。”
男子撇開臉,皺眉不悅道:“蘇溪違反宗内戒規第三百三十七條,正在加罰。”
話落不等女子反應,一溜煙兒就消失不見。
“第三百三十七條?”
秋宴記得蒼吾宗戒規第三百三十七條不就是“不論性别,任何人不得騷擾宗内弟子”嗎?
她那在玄雨峰掃石階的師妹能騷擾誰?
“阿嚏!”
“哎呀,蘇溪姑娘沒事吧?近來天氣轉涼可要注意身體。”
遠在玄雨峰的蘇溪對天打了個噴嚏,身旁伏在桌案上勾勾寫寫的人說話善解人意,實則連頭都不曾擡起來。
她捏緊手裡的掃帚低着頭翻了個白眼,擡眼掃見埋頭桌案的人嘴角上揚。
就知道這個林執事不是什麼好東西!表面一副溫和的樣子,卻在玄雨峰路過她時故意往地上扔了條手帕,待她撿起手帕人早就跑得沒影。
本想着也不剩多少級石階,清掃完就去峰頂的戒律司找人歸還,沒想到過了一會這厮又路過,還帶着負責監督她的孟執事,他一臉驚訝地演戲。
“呀,孟洛。這不是你那條前日剛弄丢的手帕嗎?”
被孟執事銳利如刀的眼神掃過周身,蘇溪内心一抖,強壓住不安解釋。
“這是我方才在石階上撿到的,我看着是林執事落下的,本想稍後便去戒律司歸還,不想兩位執事先下來了。”
孟洛還未開口,那個長相普通偏生眼角一顆淚痣襯得整個人有幾分邪魅的男子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