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的木屋内,浴桶中的女子緊握雙拳容色肅穆。清靈劍似有所感般憑空出現,它輕吟着貼近秋宴,用劍柄蹭她的手腕。
窗外夜色正濃,内裡傳來溫柔的女聲,“我知道,我們不會分開的。”
晨光熹微中,岚夕閣已然熱鬧非凡,胸前别着大紅花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口細聲指揮。
進進出出的俱是年輕女子,手上或是捧着金钗金镯及各色寶石玉石的一應首飾,或是提着裝滿了一整個提箱的上好胭脂水粉,忙裡忙外地為新娘布置妝點。
蘇溪坐在妝鏡前由着一堆人在她臉上塗抹,頭稍稍往後靠一點便有人出聲提醒:“姑娘,你的頭得正着,這樣我們編出來的發式才端正好看。”
“可是我已經這樣坐了一個時辰了,脖子好酸呢。”
為顯隆重端正,她的頭發被盤得極高,頭頂五六支金钗外加簪花,壓得人喘不過氣。
梳頭的女子聞言卻笑得更開,“新娘子都是這樣過來的,保準姑娘在我們手下變得美若天仙。”
她說着自顧自把蘇溪的頭掰正,繼續往她頭上試簪,“這可是姑娘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自然得是最美的,到時候新郎見到姑娘這樣美貌,日後也會對你好的。”
“呆會兒姑娘穿上那雲錦嫁衣,配上流雲紗鳳凰腰帶,襯得身姿妙曼腰肢纖細,保準讓人挪不開眼,姑娘自己看了也歡喜。”
彎着腰給蘇溪描眉的妝娘笑着插話,“再者妝容精緻也是姑娘重視未來夫君的表現,男子都喜歡的。”
蘇溪隻覺得一屋子活人笑得鬼裡鬼氣,聽了這話不由小聲嘀咕:“呵,我管他喜不喜歡,我最重要的可不是今天……”
“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兩位姐姐說得是,你們快些化吧。”
座椅上的新娘看着鏡中的自己慢慢紅了臉,像是已經想象出與新郎見面的場景。在妝娘低頭換胭脂時,她不着痕迹地翻了個白眼。
什麼歪理,盡給女人找罪受。這些東西全是累贅,同等修為下穿着這身即便是召出血鐮隻怕也容易被人摁着打。
金烏從地平線緩緩升起,霞光灑在竹月閣院中,風裡帶着霜冷之氣。一片寂靜裡院門打開,秋宴朝着玄雨峰的方向走去。
蒼吾宗今日格外熱鬧,宗内張燈結彩,遠遠望去整座山頭都鬧哄哄的。
主殿外座無虛席,人來人往間寒暄道賀聲不絕于耳。
蒼吾宗正門,兩個大漢出示請帖趕在最後進殿。
剛在席間坐下,身量稍矮但精瘦結實的那位便給自己倒了杯酒。
美酒入喉,神清氣爽,一時間連日趕路的疲憊都消散許多。
蘇楊環視一周,殿内之人七成是熟面孔。
正前方訣陽宗弟子一襲紅衣,隔壁桌恒丹宗的人皆身着黃袍,席上人數最多的蒼吾宗弟子白衣翩翩,加上他赤霄派,遼雲四大宗門在此聚齊了。
真是熱鬧啊,不過,他那向來話密健談的師弟今日怎麼這麼沉默,一路上憋不出兩句話也就算了,怎麼臉還跟曬傷了似的通紅。
“修林?你今日怎麼了?該不會是中毒了吧?”一口酒下肚,再一筷子花生米咬進嘴,悠哉地看向師弟,隻見他人高馬大坐在座位上縮成一團,低着頭露出的側臉紅得吓人。
“師兄我沒事,我隻是……”
這可不像沒事啊,聲音都是抖的是。
蘇楊擱下筷子,伸出手攀過季修林肩膀,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幹嘛?總不會是清靈君大婚你傷心欲絕了吧?”
說完拍拍人肩膀,“不像話啊,振作一點好嗎?我就說你怎麼一路上都不吱聲。”
卻不想季修林猛地擡頭差點兒撞上他下巴,他生得劍眉星目在北境就頗讨女子歡心,此刻一雙眼睛亮得能射出光,說話神神秘秘中掩不住地興奮。
“不是,師兄,你知道回程我們分開走嗎?”
“知道啊,師父說了,讓我不用管你,自行回程,你有人一起。”
季修林給自己倒了杯水迫不及待灌入喉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蘇楊,“那你知道我跟誰一起嗎?”
“誰啊?”
“清靈君。”
蘇楊一口酒噴出來,嗆入喉管的酒又辣又烈,他止不住地咳嗽。
“你燒糊塗了吧?!人清靈君大婚怎麼跟你走,你要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