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的平淡到存在感稀疏,女子面色冷然眸光銳利,擡眼看過來的瞬間讓他有些心驚。
“你說想要我的精血用來救命,想來便是因為‘秋氏骨血可治百病,助人長生不老’。不管你從哪裡聽到的,我隻說一句:這是假的。”
沈錦钊收了笑,清瘦的面孔透出幾分慘白。
“師姐覺得我會信嗎?”
“我知道你不信,畢竟很多人跟你一樣。”
秋宴擡眸,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
“秋氏血脈确實獨特。”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看見男子的眼中有亮光滑過。
“獨特在可以淨化魔氣,我們秋氏,是魔族的天克。”
她扯了扯嘴角,語氣無奈。
“師弟為什麼不再想想,這個可笑的傳言是怎麼來的?誰最想秋氏消失……”
沈錦钊喉中一緊,空前的荒謬感在心底泛開,但轉瞬便被壓下。
不可能。
秋氏的資料少之又少,他在這上面花費了不知多少心血,最終才得到一些明确的信息,蘇溪的話他隻信一半,剩下的全是他親自查的。
畢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錢,妙閣有關秋氏的所有信息他全都知道,也曾從師父,也就是秋氏曾經的好友那裡探聽到一些信息。
看着男子沉郁的神色,秋宴勾唇。
“師弟是不是在想,那為什麼幾乎被秋氏問診救助後的人體魄乃至修為都有精進?”
男子不語,但直直看過來的目光證明她猜對了。
“因為我們救治的人本就是被魔所傷又或者常年與魔對戰,秋氏擅長淨化魔氣,體内沒有了積淤他們自然會更好。”
沈錦钊緊抿着唇,面色森然,舌尖猝然嘗到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生生将湧上喉管的鮮血壓了下去。
“即便是這樣,你也不會全信吧。”
男子笑了,“師姐越來越了解我了,是啊,我不信。”
因為我想活。
他們一族的血脈何嘗不獨特,族人在丹道皆是天賦異禀,但全都活不過兩百歲。
甚至越是天資卓越便越是短命,到他天資已是鼎盛,但族人幾乎凋零殆盡。
他不想如父輩那般最後得到一句天妒英才,那有什麼用?
他要活。
要活,就不能放過一絲可能。哪怕聽起來荒謬,但在沒有另選的情況下,荒謬又怎麼不是曙光呢?
趨之若鴛随波逐流聽信讒言的有時候不盡然是蠢貨。
沈錦钊的笑一如既往,但有些苦。
“師姐,有時候不能怪人蠢,要怪隻怪身不由己怪天道不公怪人心不足。”
總之怪來怪去怪不到人身上,那要怪誰?怪她秋氏活該嗎?
“呵。”
再擡眸時眼底的情緒已經散盡,秋宴恢複成慣常平淡的樣子。
“我們做個交易,你替我保密,我回來将精血給你研究如何?”
沈錦钊不會說出去,除非他想要遼雲大亂,除非他做好了在争奪中不會處于下風的準備。
兩界不穩,蒼吾宗事出頻繁,現在也不是取他性命的好時機,隻取适量精血,對秋宴沒有太大影響。
況且既然沈錦钊已是整個遼雲炙手可熱的丹師,那麼經他檢驗得到的定論也更有說服力。
以防萬一。
沈錦钊心底詫異,他眉眼一挑,語氣裡帶着玩味。
“那我要祝師姐平安歸來了,可别讓我等太久。”
秋宴指尖虛空一點,小蛇般靈巧的劍影像項鍊一樣挂在他脖子上。
“那我就收了師弟的祝福,順便将這個東西送你做禮物了。”
近日勞頓,夜裡衆人早早便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出發。
後半夜更加寂靜,早前在秋時的堅持下,他如願同秋宴一組,季修林遺憾落敗。
前一個半時辰孟逍遙跟季修林值夜,後一個半時辰輪到秋宴跟秋時。
耳邊隻有偶爾響起的火星子蹦跶聲,秋宴坐在廟門口,秋時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季修林在同她搭話。
魁梧高大的男子湊得很近,眼裡閃着亮光,不知說了些什麼,逗得女子笑了。
從秋時的角度隻看到師姐露出半張側臉,柔軟的笑意從眼角蔓延到唇邊,外面的雪光印在她臉上,很好看。
其實那個男子,劍眉星目也好看,秋時記得他,他在顧卿憐的婚宴上就用那樣的眼神看師姐了。
月光雪景中風姿綽約的兩個人看起來賞心悅目,他心裡發悶,師姐有對他這樣笑過嗎?
有,很多,但她好像對誰都這樣。
自覺做了錯事害師姐受傷,那條項鍊也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他是半魔,師姐不介意是因為師姐好……
真的不介意嗎?萬一呢?哪怕有一絲厭惡的可能他都害怕。
他曾經奢望過洗去血脈站在她身邊,但這個妄想讓他犯了錯。
不管再想多少遍,他都覺得他不配,沒有人配得上師姐,怎麼想都沒有。
秋時隐在門後的陰影中,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極妍君怎麼不過去?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