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秋宴摸着黑前往陣法中心。
雙目緊閉的老者依舊不徐不疾地打着拳,他身旁的中年男子警覺出聲。
“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此處!”
未等秋宴從陰影處走出,老者先慢悠悠開口。
“無礙,華長老,你先下去吧。”
“是,掌門。”
中年男人沒有猶豫,轉身離開了陣法中心。
秋宴走出來,恭敬地對着老者行禮,“晚輩秋宴,見過妙掌門。”
妙淩空睜開眼,一雙眸子精光閃爍,銳利的視線伴随着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秋宴站在原地并未動作,她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吃力之感。
“很好。”
妙淩空呵呵一笑,“清靈君青出于藍,比當年的顧小子強上不少啊。”
知道他指的是顧浮岚,秋宴笑道,“妙掌門過贊了。”
妙淩空點頭,看向秋宴身後,“另一位也出來吧。”
“咳咳。”
孟逍遙一襲紅衣亮眼,飄逸地閃到秋宴身邊,她先是俏皮地對秋宴眨眨眼,随後面向老者同樣恭敬道。
“妙掌門,家父托我向您老問好。”
“哦~”
妙淩空本想摸胡子,突然想起來自己正在維系陣法,動作一頓,又是一陣威壓掃向孟逍遙。
威壓中紅衣女子笑吟吟地站着,妙淩空點頭,“你也很好。”
孟逍遙嘿嘿一笑。
心裡卻不由嘀咕,為什麼不管見到掌門還是長老,但凡是位高權重者,見人的第一面總是實力試探威壓拜訪,不厭其煩。
她内心其實不太喜歡這個行為,要是沒有承受着這些強者的威壓,場面又将如何呢?
正想着,耳邊傳來威壓雄厚的聲音。
“你們專門趁着夜裡前來,所謂何事?“
妙淩空又閉上了眼,腦海中閃過許多年前兩個男子來找他的畫面。
他們一個是秋宴的師父,一個是孟逍遙的爹。
果然,兩個女子異口同聲道:“我想去魔都!”
聽着幾乎與自己同時響起的聲音,秋宴和孟逍遙眼裡都閃過詫異,随後被了然的笑意代替。
秋宴面色嚴肅,聲音平靜,“我不信蘇溪,她說給北境一日時間休整,實則今夜很有可能會發起突襲。”
孟逍遙則道:“不論今夜魔軍動向如何,我都要前往魔都。”
手中抖落出一副牛皮畫卷,她臉上帶着決絕。
“哪怕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路,三宗援軍至少也要七日才能抵達北境,赤霄恐怕難以撐到那個時候。”
看見那副魔界行路圖,秋宴悄無聲息朝袖中摸了摸,指尖碰到一卷柔軟的畫卷。
孟逍遙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行刺魔王,逼魔軍返回魔都,屆時局面可有轉機。”
就像當年一樣。
“你是說,怕他們像當年那樣?”
魔軍内部,最中心巨大的帳篷裡圍坐着十三部落首領,中間的女子姿态輕佻,一隻腿大剌剌敞開,另一腳則踩着華麗的座椅。
她面前的矮幾上,一把冷氣森然的血鐮橫放,代替了本該擺在那裡的瓜果鮮花。
“是,殿下。”
一個面容冷毅,下巴挂着青須的男子神色凝重地站在她面前。
蘇溪用指尖摩挲扶手上的寶石,矮幾上的血鐮輕顫。
“如果是顧浮岚和孟凡遼前來,我還會有一絲忌憚,但顧浮岚注定來不了。”
她嘴角翹起,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師……秋宴和孟逍遙,一個剛剛晉升劍席,一個還隻是大劍師,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魔族第二部落首領,名為古琴,武器也是一把古琴。
聽了蘇溪的話他站在原地并未動作,表情如同他背上的那把琴一樣沉悶。
“啧。”
蘇溪不耐地踢了一腳矮幾,扶手上的寶石被她掰下來一顆,捏在手裡把玩。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今夜就帶着第二部落的人回去如何?”
古琴神色微動,就聽女子補充道,“不過前提是在今夜的進攻結束後。”
“是。”
古琴應聲退下,她餘光掃過所有人的神情,碩大的寶石手中化為齑粉。
真是麻煩啊,一個兩個都快把心思寫到臉上了。
收了漫不經心的表情,蘇溪語氣冰冷,“今夜醜時,進攻。”
“是!”
十三部落首領齊齊應聲。
赤霄派内,秋宴和孟逍遙一人從妙淩空那裡拿了一塊玉牌。
“你們往東去,最高的雪峰峰頂有座小型陣法,在開着藍色幽冥花的地方拿出玉牌,就能夠越過魔軍到達北境外,但後面的路就得你們自己走了。”
妙淩空搖搖頭,面上閃過遺憾。
“當年也是這樣,如果不是要靠我維系這陣法,老頭兒我就自己去了,何必要你們兩個年輕人冒險。”
布滿皺紋的臉上有恍惚一閃而過,再開口時言語變得肅穆。
“這是兩位掌門的意思,還是你們自己的意思?”
秋宴仍在斟酌,孟逍遙搶答,“妙掌門放心,自然是家父的意思。”
說話的時候拱手行禮,手肘不着痕迹地推了推秋宴。
秋宴了然,也開口道:“是師父的意思。”
師父将行路圖交給她,說她可能會用上,那她前往魔都行刺魔王自然算得上是顧浮岚的意思。
相較之下,孟逍遙倒像是偷了圖跑出來的。
妙淩空不再多說,閉着眼道:“清靈君,孟姑娘,速去,珍重。”
秋宴走到門口回頭,“妙掌門,今夜魔軍怕是會突襲,我打算先留在這裡擋上片刻,屆時再趁亂離開。”
老者卻一袖子将人送出将近十丈遠,秋宴和孟逍遙輕飄飄落到地上,手裡的玉牌發着光。
耳邊是老者變得飄渺的聲音。
“不用,還要多謝清靈君今日與那魔女一戰,我才能留出餘力來,今夜有我在,他們破不得北境。”
遼雲大陸近千年未再有過得道成仙者,而北境的妙淩空被譽為實力最接近仙的人。
秋宴沉眸與孟逍遙對視一眼,兩人衣袂翻飛,閃電般快速朝着赤霄派大門掠去。
身後的喧鬧逐漸遙遠,夜色濃重,雪又開始大了起來。
埋首在人堆裡為人接骨的男子擡頭,漆黑的天空中瑩白雪花朔朔飄落,一朵落在他輕顫的長睫。
沒由來的冷意穿透全身,擡眼望去黑壓壓的人堆裡找不出一抹白。
“師姐?”
他輕聲低喃,手中“咔嚓”一聲脆響,斷骨接好了。
呲牙咧嘴的赤霄弟子正準備道謝,一擡頭年輕的醫者已經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