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幾次嘗試與兩人聯系都沒有回應。
須臾,腳下的地震動,在秋宴的視角裡就像是烏雲翻滾,她被帶着起伏搖擺,因為看不清哪裡是真正的着陸點,隻能摸索着穩固身形。
秋宴眉頭緊蹙,額頭冒出細汗,隻要還在東塔,那眼前的一切就都是假的!
她咬牙撲倒在地,空無一物的四周突然響起水聲,擡眼看去,右手手掌幹燥如常,但手心傳來的濕意卻真真切切。
水?
秋宴伸手往前摸,突然觸碰到柔軟的觸感,薄薄的,細膩又冰涼,是荷葉。
是池塘!
按照先前的記憶,她現在如果在池塘附近,正對着池塘的就是木屋。
劇烈地晃動又突然停歇,秋宴一點點摸過去,不确定木屋的門檻在哪所以接連高高擡腿,但她走了許久都沒有摸到應該存在的木柱。
走反了?不應該啊。
正疑惑着,腳下被什麼物體絆住,秋宴以為是門檻,正要往回摸,就被人扯住了手。
那人扯着她的手,同樣是摸索了一陣,緊接着翻過她的手掌,冰冷的觸感傳到掌心。
秋宴仔細辨别了一陣,發現那個人在寫字。
清
靈
君
?
掌心的手指冰冷,秋宴猜到了這人是誰。
她還未來得及抓住孟逍遙的掌心給人答複,手心便又被人極快地寫了字。
不知是不是孟逍遙用了什麼符,掌心的小字發着光停留,足夠她看得真切。
她說:
“殺了我吧,清靈君,我們打不過他。”
後又補了一句,“我知道你有辦法,快些,你師弟要死了。”
“我也快死了。”
灰暗的天地中,白衣女修獨身一人跌坐在一角。
在她看不見的視角,秋時被萬千支樹藤禁锢着吊到半空,孟逍遙咬破指尖,她以血畫符讓秋宴能看得清掌心的字。
正如秋宴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秋宴,可一聲虛弱的“師姐”卻恍然間飄進耳中,孟逍遙的血珠滴到掌心,溫熱就像她明媚的紅衣。
秋宴一怔,從斬殺老魔王那一刻開始茫然的心突然有了别的東西,密密麻麻,填滿胸腔。
她看着手心潇灑飄逸的小字,慢慢握緊拳,眼神逐漸生出變得堅毅,一掃空洞茫然。
就像她從前那樣。
秋宴其實也很清楚,就修為而言,她不如夙夕。
魔族修煉魔氣,魔氣越濃越多越純,實力越強,夙夕方才放出來的魔氣,是她這些年除魔這麼多卻是連見都沒見過。
若說方才她出劍還想試一試,卻連人的衣袖都沒碰到,現在她也明白了實力的差距。
再聯想老魔王的慘狀和四散的魔氣,輕易便能想到那些魔氣去了哪裡。
他是夙夕,那蘇溪呢?
秋宴覺得還是有辦法的,她不能出去了,那也不能讓夙夕完好無損地出了魔界。
“夙夕,你能聽見吧?”
果然,耳邊傳來幹淨的聲音,“清靈君終于知道喚我了,我在,何事啊?”
“蘇溪是誰?”
“啊~”男人仿佛從四面八方飄來的聲音輕蔑又挑剔,“我養的最滿意的一條狗。”
“怎麼了,清靈君對我的寵物有興趣嗎?或者你想做我的寵物?非常歡迎。”
“呵。”秋宴輕笑,回想起北境一戰,蘇溪那樣狠戾又志在必得的眼神,怎麼會甘願當他的狗。
“我猜,是那些香吧。”
從一開始就鑽入鼻尖的香氣,才是一切的源頭。
夙夕坐在萬千藤蔓纏繞成的座椅上,高高在上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秋宴和距離她咫尺卻無能為力,連掙紮都變得微弱的兩個人,聲音漫不經心。
“哎呀,清靈君好聰明,喜歡我調的香嗎?專門為你調的哦~”
女修一如既往不懂情調,直接道,“不喜歡。”
夙夕也不生氣,撐着下巴看她,“不喜歡也無妨,這香跟我的魔氣一樣濃,如今的你,破不了。”
可能再過幾十年她就能破了,但他不會讓秋宴有那樣的機會。
秋宴勾唇,“哦?是嗎?”
“聽蘇溪說,你們用我族人的屍骨做了一件秘寶,難道你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骨中都缺了一樣東西嗎?”
她語氣沉沉,帶着刺骨的寒意,夙夕心頭警鈴大作。
缺了一樣東西?缺了什麼?
突然,秋宴周身迸發出晃眼的白光,夙夕不由得微微眯起雙眼。
與清靈劍如出一轍的幽光閃耀刺眼、光暈越來越大。
“咯,咯吱!”
耳邊傳來物體破碎的聲音,白光中女子的身影軟啪啪倒地,但清靈劍卻突然暴漲到原先的兩倍大,劍身轟鳴上竄,直直沖破雲霄。
困住秋宴的幻境啪嗒一聲,四分五裂。
東塔内真正的景象已經破敗不堪,孟逍遙隻剩一口氣躺在廢墟,指尖的血流到地上,半空中巨大的遮蔽天日的樹藤綁着秋時,源源不斷的黑氣從他身體被吸入樹藤傳送到頂端。
那裡悠閑坐着一個男子,蝴蝶外袍精美,看見突然出現的巨劍,眼中閃過詫異。
“清靈劍……竟是這樣來的?”
詫異消失,逐漸變成扭曲的興奮,那柄漂亮閃耀至極的長劍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狠狠向他劈來。
“轟!!!!”
巨響将整座魔宮都震得晃蕩,遠處剛走進魔界的一小隊人馬止步,望着動靜傳來的方向。
“不好!魔王恐已遭遇不測!”
第二部落首領古琴咬牙加快了腳步,“都跟上!”
可剛剛走出沒幾步,又有明顯震感從身後傳來。
古琴回頭,黑壓壓的魔軍帶着漫天飛塵,黑色的旗幟随刺骨寒風狂舞,領頭的人一把血色巨鐮斜斜搭在肩上,看着他眼裡多了幾分戲谑。
并未多說什麼,滿身邪氣的女子眼中閃着亮光,帶着大隊人馬快速越過古琴,緊跟在她身邊的紅發強壯女子勾唇,同樣朝着魔都的方向趕。
大隊人馬,其中卻看不見班決和鹿堯。
此時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古琴大聲喊,“蘇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