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色的狹小空間内,白色的人影仰躺在地,一本厚厚的書蓋在面上。
這片空間沒有樹沒有草,沒有水也沒有風,時間仿佛在此停滞。
躺在地上的人雙手枕在腦袋下方,一動也不動,像是熟睡過去。
但重重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幾分情緒。
“為什麼?”
過了許久,人影猛地一蹬腿坐起身來,蓋在面上的書滑落下來被她接住捧在手裡,長而黝黑的發從肩膀掃落腰間。
她又問,“到底為什麼?”仿佛在自言自語。
無字天書嘩嘩翻頁,最終也隻是給出重複的答案:
【任務未完成,原因需自行查證】
秋宴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放開手,天書卻并沒有回到空中,而是飄到她面前。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秋宴愣愣地看着那一行黑色大字,印在潔白無瑕的書頁中央格外顯眼。
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經阻止了魔族南下,為什麼三界還是毀滅了?
按照先前兩次重生得到的信息,三界毀滅跟魔族脫不了幹系,第一次死後在天書上看到的畫面就是魔族屠戮人間。
秋宴盤腿坐正,決定痛定思痛,好好反思。
第一次重生,與蘇溪同歸于盡,任務失敗。
第二次重生,她将計就計順着蘇溪這條線發現了魔族欲圖趁着蒼吾宗大亂、四大宗門猝不及防之時攻破北境防線的計劃。
這算是好事,因為秋宴毅然前往魔都行刺魔王,中斷了魔族南下的步伐。
且她殺了魔王,死前在劍中也看見了魔族内亂的場景……
按理來說,經過此事,魔界需要時間休養生息,修真界也會加強防守,短時間内不會爆發大戰才對。
既然沒有大戰,三界又怎麼會這麼快就走到毀滅的地步?
不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她沒想起來?
秋宴撐着手站起身,天書跟膏藥似的黏在她頭頂,遠遠看着就像她頭上頂着本書轉來轉去。
突然,她雙手一拍。
寂靜的空間響起清脆的巴掌聲,秋宴的聲音帶了點激動。
“天書,第一次重生前你給我看的那些畫面裡似乎有蒼吾宗,我記得有個聲音,說什麼,什麼……”
她正皺着眉冥思苦想,耳邊蓦地傳來飄渺的厮殺聲、哭喊聲,聲音由遠到近,秋宴眼前白光一閃,再擡眸已然進入畫中。
她又以遊魂的狀态回到了遼雲,滿目瘡痍的遼雲。
無數畫面在眼前飛快地跳過,秋宴飄忽地回到了蒼吾宗。
依然是滿地的屍體,破敗坍塌的建築,她順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找去,再一次到了熟悉的地方。
“墨峰。”
蒼吾弟子的歸冢。
刀光劍影不斷,似乎還有威壓極強的魔氣,即便是站在墨峰外圍,也能感受到對戰的激烈。
秋宴嘗試着往裡走,卻發現自己被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外,她心中有強烈的直覺,三界毀滅的真相就在裡面。
“不!我不願意!!!!”
凄厲的嘶吼猶如陷入絕境的困獸,猛地闖進秋宴耳中,她沒由來地心中一悸。
那聲嘶吼仿佛是破開喉嚨流着血裂着嘴喊出來的,沙啞得不成樣子,她實在聽不出來是否是自己認識的人。
即便如此,聽着這聲音,秋宴内心也莫名揪作一團,仿佛能感覺那人的痛苦、絕望。
她心中焦急,也愈發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答案自然是沒有的,因為緊接着牆内迸發出一道劇烈的白光,伴随着震天動地的巨響,一股強大的氣流帶着毀天滅地之勢襲來,所過之處萬物消解。
秋宴如同之前一樣瞬間被震飛。
再之後,就是眼睜睜看着氣流以墨峰為中心散開,整個遼雲崩裂瓦解。
秋宴生活了兩百多年的地方,像塵土一樣輕而易舉的消散了。
白光消失,再睜眼她又回到了灰色的空間,無字天書蓋在她臉上。
秋宴伸手将書拿下來,發現它上面寫着一行字。
【還要看看嗎?】
秋宴眼神古怪,從醒來開始,這片空間似乎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首先是空間大小,她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時,灰色的空間雖說有無形的限制,但至少看上去是無邊無際的。
第二次由于過快就重生,她沒能注意到。
而這一次,秋宴明顯感覺到整個空間變小了,她伸出手摸上近在咫尺的邊界,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關在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裡。
不知道是不是和重生次數有關,如果用上最後一次的機會也沒能阻止三界毀滅,這裡也會消失嗎?
秋宴思索着,擡眸掃過四周,最終将視線定格在靜靜等待她回答的無字天書上。
此情此景,【還要看看嗎?】幾個字竟有些微妙的讨好意味。
秋宴眯眼,這次醒來,無字天書也變了。
它不像前兩次那樣高冷,甚至還有些好說話,更重要的是,待在這裡的時間變得很長。
依之前的調性,它隻會二話不說甚至不給反應時間就将她吸進畫中。
這次卻耐心十足,還能按照她心中所想給出回應。
看來經過兩次任務失敗,天書也學乖了,現在知道不好好溝通是沒辦法完成任務的了吧。
秋宴暗暗點頭,心道天書願意配合,算得上是好消息,那麼,也許她可以試着問一問更多的信息。
“天書,能否讓我看看第一次重生的畫面,我是說第一次重生,但我又死了之後發生的事。”
天書沉默片刻,空白的書頁上漸漸顯出兩個字。
【明白。】
随着這兩個字的出現,視線中的灰色逐漸退去,秋宴眼前出現了遼雲,同樣是厮殺聲、哭喊聲,同樣是遍地屍首,山河破碎……
秋宴沉目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卻在看完了天書呈現的畫面後臉色怪異。
她撓撓下巴,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真的明白了嗎?”
天書慢悠悠地翻頁,把頁面從空白翻回上一頁,隻見上面寫着兩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