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你的,我要我的,互幫互助,如何?”
“有魔族幫你,她永遠不會知道你曾是半魔。”
那樣的話,他就隻需找個合适的時機站出來,再一點點站到她身邊……
夜深,整個蒼吾宗陷入沉寂,蟲鳴已歇,月影西斜。
一道身影走在空無一人的幽徑上,遠遠可見幽徑的盡頭是一座樸素的院子。
清瘦的人影擡眸往緊閉的院門看去,住在裡面的人總是練劍到深夜,按照以往習慣,應是才歇下不過一刻鐘。
她似乎從沒有睡得好與不好的說法,可月下的人今夜卻顯然難眠。
他在樹下徘徊,從始至終不曾踏入那方寫着竹月閣的小院三丈以内。
若是錯了呢?
她會怪他嗎?
可若蘇溪說的是真的,他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可以……
骨節分明的手捂上心髒,想都不敢想
想都不敢想
但現在似乎又有一絲縫隙可以窺見,可以想……
人影朝着院子的大門走去,走兩步,又轉身,就這樣反反複複,反反複複,最後往那院門深深看一眼,毅然轉身。
不料身後卻有人喚他。
“阿時。”
秋宴在樹上看了許久,看着秋時在竹月閣外兜兜轉轉,他往前走,她以為秋時要敲響院門,可他又後退,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就這樣重複了大概七八次,最後一次他低頭沉思的時間顯然要比前幾回長些。
秋宴等着,按照前幾回來講,不論哪個時間線的秋時都不會敲響院門,但她希望秋時能夠敲響院門,希望他不要那麼恐懼,更不必那般戰戰兢兢。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目光稱得上熱切了,可樹下的男子始終未曾發現,他在想什麼,想得入了神。
若是重生前,秋宴定不會這樣閑着旁觀,她會直接了斷,下去将秋時抓進院子,按着教育一番。
但幾次重生,她似乎也變了。秋宴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就那樣看着,直到秋時毅然轉身,一顆心就揪了起來,伴随着疼惜。
看樣子秋時打算獨自扛下一切,秋宴便覺得還是需要教一教他,比如學會依靠别人,相信别人,要慢慢教。
慢慢來,不能太嚴厲。
秋宴算了算,她重生了三次,連着最初的時間線,秋時是不是統共有四次這樣在她院外徘徊。
她從樹上跳下來,看着明顯被吓了一跳的秋時,更覺得孩子眼裡的水光十分可憐,讓人心疼。
秋時聽見聲音一呆,腳步頓了頓,隻以為腦海中的幻覺跑出了耳朵,恍惚中心底泛起點點酸澀。
師姐這些年與以往更忙,不像他還小時,秋宴除了修煉,還會額外留出時間陪他,或是給他做玩具。
更别提後面還來了個十分有十二分讨人嫌的蘇溪,霸占了秋宴本就少之又少的閑暇。
這次回來,也是因為蘇溪生辰。
他晃晃腦袋就要走,像是要把聲音晃掉,可身後又是一聲溫柔的“阿時”。
那個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說,“阿時,你在想什麼?”
秋時猛地回頭,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樹梢跳下來,輕巧地落在他面前。
女子神情平淡,一雙幹淨的眼睛在夜色下透亮,像是要将他不堪的心思照穿。
“師,師姐……”
秋時長睫微顫,快速地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微微撇過頭,不敢看她。
聲音也如同在涼夜裡受了寒,有些嘶啞。
可秋宴眼神如燭,直勾勾地看過來,“阿時,怎麼了?”
她聲音清亮,眼神更是,明明神情淡淡,可在秋時看來,卻如同話本中隻出現在深山幽谷裡的魅,一舉一動都勾人心魄。
叫人直想把心都掏出去,掏給她。
可他的心卻不是什麼好東西,裡面藏的心思更不是。
所以秋時垂眸,刻意避開對視,萬萬沒想到終日在此遊蕩,也會有被抓現行的一天。
一時間心亂如麻,舌頭打結,腦子更是亂做一團,索性什麼都不說,隻呆愣愣又不安地搖頭。
除了身軀僵硬如石,面上看着倒是高冷鎮定。
“可是有什麼事特意來竹月閣尋我?”
秋宴靜靜地注視着秋時,聲音溫柔。
秋時張了張唇,卻沒有說話,見秋宴貼得近了,悄無聲息地後退。
他一半身子隐在樹下,月光照不透,自以為表情也好動作也好,都做得不露痕迹,其實月光也悄然照出了他眼神的躲閃,眸光的顫動,白裡透紅的耳根。
秋宴後悔了,她應該直接一點的,省得秋時又在擔驚受怕。
于是她先是将人抓住,又伸手捧住秋時的臉,強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聽着,我今夜就是在此等你的。”
秋時頭頂的黑化值猛地跳動,粗黑的大字甚至模糊一瞬,待定睛一看變成了60%,仍在往下降。
手心的臉龐溫熱細膩,像是捧着塊精雕細琢的白玉,秋宴的聲音輕緩細柔,又透着堅定。
她說,“别怕,你是半魔,我知道。”
話落隻見驟降的黑化值仿若被冰封,轟然靜止,秋宴心頭一跳。
下一秒,那行飄蕩的數字猛地上升,黑中透紅,紅得刺眼。
【黑化值,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