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笑着,心裡卻在慶幸她臉上的巴掌印還好一早便消下去了。
岑寄這才意識到謝知儀在這兒或許過得還不如他設想的好,不笑時也總蘊着好耐心的眼眸此刻覆上層陰色。
“他對你用刑?”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摔的,與他無關。”
謝知儀趕忙解釋,雖說這傷同聞清許脫不了幹系,可是臨走之際還是不要讓他們二人有直接沖突為好。
“你同我離開罷,他便是敢如何又何妨?”
上京城中天子腳下,動用私權圈禁官家小姐,鬧開了對他百害而無一利。
可謝知儀不敢,她摸不清聞清許如今的脾性,也不敢承擔徹底将他觸怒的後果,更何況他現下脾性大得不得了。
她不敢賭,不敢賭他會做到什麼地步。
若不能徹底離開,她是萬萬不敢再冒險。
謝知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含蘊着碎星一般的晶亮杏眸不自覺帶上些懇求,像是怕極了,“不成不成。”
“莫怕,我會護着你。”
岑寄又往前一步,他實在不願看到她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不成,實在不成,待你真正離開那日再将我捎上罷。”
謝知儀忐忑感更盛,她怕得要命,仿佛聞清許就在不遠處角落窺伺他們的一舉一動,單是想想就讓她有種濕蟒繞頸的窒息感。
“你快些走罷,有變動再給春桃留消息,她出府機會多,隔不了兩日便能去保和堂一趟。”
“好,最遲晦日我帶你走。”
“好。”
昏暗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吹得謝知儀不由得抱緊雙臂,還好有皎潔月光為她勉強照亮腳下,饒是如此她也被絆倒好幾次。
終于走出竹林時紫裙腰側還被劃爛一道。
好暗。
好安靜。
不知為何,在這樣寂靜的院中她竟覺有寒意從脊背竄上後頸,一瞬間好似血液都凝固成冰。
下意識攥緊手心花球,謝知儀握住燈籠手柄的掌心都浸出冷汗,耳膜處更是有重錘擂鼓般叫她安生不得。
頓了一瞬的少女提裙便要跑。
“去哪?”
不輕不重的平靜诘問。
在靜寂深夜卻如炸雷般吓得謝知儀雙腿一軟撲倒在地。
身體磕地的鈍痛和花球嵌入手心的刺痛都被強烈窒意蓋過,謝知儀隻覺腦中像有無數蜜蜂在嗡嗡作響,她怕得渾身僵硬,想跑卻腿軟得爬不起來。
強烈的求生本能讓謝知儀下意識蜷起手指遮擋掌心信物。
他怎麼在這兒?
他聽到多少?
每一個疑惑都像在恐吓自己,謝知儀吓懵了,僵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被人拽住胳膊一把薅起。
她怕得落了淚,溫熱液體自眼眶溢出再滑過頰面變得冰涼。
在一片模糊中卻對上猶如玉面閻羅般朝她索命的鬼刹眼眸。
“這個時辰謝小姐怎得還在聞府?岑家的大門不是已經朝你打開了麼?嗯?”
聞清許好整以暇地欣賞少女見了鬼一般的恐懼神情,他擡指,輕撫去她頰邊淚水。
謝知儀吓得半天緩不過來,被他死盯着卻隻能一抽一抽地吸氣,透着蒼白的唇瓣張了又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吓傻了?”
聞清許剛把鐘無他們撤走,岑寄确實有本事把她帶走,是他疏忽了。
可她沒走。
如同沙漠中渴到極緻的旅人,他語調剛軟和下來謝知儀劫後餘生的淚水便再也憋不住,身子一軟倒進青年毫無溫度的懷抱嗚嗚咽咽地開始抽泣。
意料之外地被抱了個結實,聞清許怔愣一瞬,随即松開少女胳膊低頭把人抱緊,大手憐愛地撫上她柔軟發絲。
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不少。
“吓到你了?摔得疼不疼?“
謝知儀吓得身子都麻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淌,方才的極度驚懼卻在這個陰差陽錯的懷抱中消解。
“嗚嗚,嗯,嗚……“
當然疼。
抽出點聲音回應他,謝知儀停不下眼淚卻知曉自己是逃過一劫。
還好沒被發現。
同他臉頰緊緊貼着,她甚至有些驚異于他臉頰柔軟。
這麼難以捉摸的人面頰竟也是柔軟的麼?
冷硬似鐵的心口幾乎要被少女可憐巴巴的啜泣聲融化,聞清許被她今夜行為取悅到,雙臂又緊了幾分,親親熱熱地跟人挨着貼着。
謝知儀選擇了他。
除了她心悅他聞清許甚至找不出第二個她留下的理由。
可他想聽她親口說。
“你怎得不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