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聞公子定是察覺了奴婢同岑将軍傳信一事,今日采買一事本輪不到我身上,可剛撥來的幾個侍女之首,鐘苓,借口身子不适叫我替她出門采買些小物,奴婢沒敢往保和堂去,按照她要求買完便回來了。”
春桃說得事無巨細,她家小姐聰慧,聽了來龍去脈也更好判斷。
“然後呢?”
謝知儀将她手緊緊握着,她怕,她怕這唯一的希冀也要破滅了。
她怕自己真要被聞清許一輩子無名無姓地禁锢在後院。
“然後在小門碰見了來送布匹的小厮,是岑将軍的人,拉布的車将小門堵得嚴嚴實實,管家指揮着人去卸,他便借機同我說了這些。”
“小門外?當時在場有幾人?”
左肩處撕了道口子露出其中月色綢緞的少女一身雪白裡衣,她像是緊繃到極點,再也經不起任何壞消息的沖擊。
“是小門外,奴婢尚未進門時管家正指使着人去卸,都是些面生的小厮,無人注意。”
謝知儀這才放下心,躺在榻上的身子驟然放松下來,握住春桃手掌的右手也送了些,口中喃喃,“那便好,那便好。”
“小姐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路子能叫咱們稱心如意,便是菩薩不靈,夫人也會顯靈庇佑您!”
春桃小小的聲音總能安撫住謝知儀無限下墜的心,小丫鬟心疼地用手帕拭去她額面冷汗。
“小姐莫怕,春桃伺候您先盥漱,現下多用些飯攢住力氣才是頂頂要緊的。”
總算好受些的謝知儀仰面低低地喘着氣,倏爾想起聞清許前幾日的不對勁來。
他将岑寄當作眼中釘,每每與她争執之時定要将岑寄拉出來以作比較。
那麼今日的消息,是否也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與春桃的?
隻為看看她會作何反應?
一時間無數猜想将謝知儀腦袋都要吵壞了,她無法驗證心中猜想究竟是否正确,隻能今日佯裝不知地同聞清許如往常般相處。
如履薄冰般在他面前故作輕松地賣乖讨巧。
呵,謝知儀眸間冷意更顯。
她早就受夠了這般戰戰兢兢仰人鼻息的生活!
隻希望明日快些到來,隻要捱過今晚便好。
越期待,心底那股忐忑便越強烈,謝知儀怕,可腦中已然浮現在北疆同妹妹歲月靜好地生活的畫面,于是那些恐懼也被抛諸腦後。
她并非鳥雀,也并非魚肉。
會順利的,小心些便是。
隻是她該找什麼借口出府?
強撐着打起的精神在日暮時分高挑清瘦的青年進了次間後煙消雲散。
立在榻邊的春桃親眼見着自家小姐原本算得上心情不錯的臉頓時烏雲密布,她見過他們争執,實在是叫人心驚膽顫。
餘光瞥見春桃拼了命使眼色,謝知儀神色這才回轉些。
“怎得了,肩膀痛?”
聞清許動作自然地在榻邊坐下,聲音平靜,“都出去。”
他沒錯過謝知儀面上一閃而過的郁憤,落在少女病容的眼眸冷淡。
岑寄同四公主的婚事約莫是已然傳到她耳中,他不清楚他們之間做過什麼約定。
但想來謝知儀應當不會傻到對一個有婦之夫念念不忘。
更何況,她說過心悅自己。
那麼眼下便是檢驗這份心意的最好時機了。
存了心檢驗,聞清許便刻意地擡手用指面摩挲少女下颌邊緣,垂着眸子一面觀察她神色一面開口。
“今日換藥時飲酒了麼?感覺如何?”
他坐着,謝知儀躺着,這般仰望的姿态讓她連他眼底審視之下的漠然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讓她想笑。
瞧瞧,瞧瞧他的心究竟有多硬。
前一晚親親熱熱,甚至還未過一天,便立馬換了副嘴臉。
她沒猜錯。
“沒飲酒,上藥後立馬用冰塊敷上倒也能忍。”
謝知儀都佩服自己,心底厭惡到這等境界竟然還能對他笑臉相迎。
少女面上平靜,隻是這類平靜下往往在極力克制着什麼。
“要不要起來坐會兒?”
嘴上詢問,可手已然探到錦被下攬住少女素衣下纖瘦的細腰。
□□燥火熱的掌心緊緊貼着,謝知儀心裡罵他,嘴上卻應了聲,“要。”
她上午被春桃幫着擦洗了身子,裡衣也換了一套,隻是将左肩處剪了方便上藥。
輕而易舉将人扶着坐起來,聞清許放在她腰間的手卻并不抽回,反而伸了另一隻手将人徹底環住,腦袋埋進少女右側頸窩。
高挺鼻梁親昵蹭在謝知儀頸側,濕潤吐息盡數灑在頸間,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他又是沐浴過後才來的。
謝知儀覺着聞清許不像是人,他高興的時候是狗,恨不得将你撲倒了去啃,他不高興的時候便是蛇,一圈一圈地将你死死纏着不得好過。
長了這麼些年,竟是個越長越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