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許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是他求着謝知儀開口。
可哪怕他低三下四地求着,她也毫無反應。
五髒六腑都被人絞緊般悶痛,他将自己埋在她頸窩,大口大口地呼吸試圖安撫自己。
淡香入鼻帶來的微小安撫确實管用。
可是太少了。
得不到滿足的心口反而更曠更澀,聞清許再抑制不住情緒,酸澀自喉頭漫上鼻尖,他抱着她咬牙控訴。
“你若是不想開口那便不開,可你一絲反應也無是要逼死誰?我是究竟是哪兒做錯了你要這般冷着我?你憑什麼冷着我謝知儀,回門回了,香鋪開了,避子湯也喝了,我也沒再碰你!”
耳邊青年聲音發顫,有液體落進頸窩,謝知儀眸底波動一瞬。
哪兒做錯了?
她答不上來。
他沒做錯,她也沒做錯,可他們兩人就是過不到一塊去,這又能怨誰?
一步錯,步步錯,才落到如今局面。
頸側被人咬住,隻痛了一瞬。
聞清許難受得要命,像是又被困到從前那個弱小可憐的軀殼裡,沒人在意他說了什麼,也沒人在意他是何感受。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謝知儀憑什麼這樣對他!
鼻尖蹭在女子柔軟頸側,他下了狠勁去咬,卻很快松了口。
黑眸幽暗一瞬,聞清許終是出言揮向她軟肋。
“罷了,我憐你,誰又來憐我?若非今日我提早回來,怕是還發現不了你早已康複之事,既然你想裝,那我便讓你裝個夠,你裝一日,我便叫人将春桃胳膊卸一隻,就是不知她的命夠不夠硬。”
青年聲音放得輕,落在謝知儀耳中卻是如雷貫耳。
她本以為聞清許或許是将春桃放出府了,再不濟便是調到聞府手下某間鋪面去,卻沒料到他竟是這個打算。
原本死寂無物的内心猛然又燒起大火,燒得她緊握成拳的雙手顫抖,眸中水霧凝成珠落下。
可他越是這般,謝知儀越是抗拒。
此言一出,她連同他接觸都不想,抽回手便手腳并用地往外爬。
聞清許沒攔,隻靜靜坐在榻邊看她動作。
謝知儀挪到離他最遠的對角,死死瞪着他的杏眸幾乎要噴出火來,隻是淚痕未幹的小臉蒼白。
她并非傀儡,卻被逼到如此境地。
恨得下唇都要咬破,謝知儀眼前一片模糊卻倔強地不肯眨眼,隻是蓄積了太多淚水的眼眶終是沒含住,順着臉頰往下落。
聞清許心中絞痛,袖中大掌收得死緊,他極力克制着自己想湊過去将她擁進懷裡的沖動,面上冷靜到極緻,“還不過來?”
“三,二,”
還沒數到一,癱坐在角落眸中含恨的謝知儀便動了身。
她挪得慢,杏眸惡狠狠瞪着榻邊從眸到唇無不透着涼薄的青年。
聞清許卻沒了耐心,他不再看她,作勢要起身往外去。
餘光便瞥見有人猛地撲過來。
默不作聲地将人接了個滿懷,心口也被填滿了似的熨帖。
聞清許一邊暗惱她如此看重那個小丫鬟,一邊将雙臂收得更緊。
這不是會服軟?
謝知儀隻覺自己像個可被人随意支配的木偶,無論在哪都是。
這樣的認知叫她哪怕被青年緊擁在懷也感受不到絲毫安全感,她隻覺着胸悶氣短,死咬着唇都止不住洶湧淚意。
隻知道逼她的混賬東西。
聞清許好久沒有這樣抱過她,面對面,身前緊緊貼合着,他理所應當地沉溺其中,直到發覺自己肩頭一片濕潤時才與她分開些。
控住人雙臂往後扯了些,淚流滿面的謝知儀便撞入眼簾。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唇瓣緊抿,蹙着眉無聲落淚,白皙臉頰卻因強忍哭泣而微微抽動,淚水不斷從泛紅眼眶湧出,她不擦,隻恨恨地将他瞪着。
卻将青年瞪得心口一縮,就連呼吸都停滞了。
聞清許愛她讨巧時機靈乖順的模樣,但最叫他心動的卻是她此刻含着淚的倔強模樣。
看得他強撐着冷硬似鐵的心也化成灘春水。
軟得一塌糊塗。
下意識擡手為她拭淚,聞清許指尖觸及她潤濕的面頰。
濕濕涼涼。
他動作不緊不慢,像是刻意在給她留出躲閃的時間。
謝知儀沒躲,整個人一抽一抽地平複,青年溫熱的掌心托住臉頰,稍顯粗糙的指面拭去眼尾水痕。
看着實在是可憐,聞清許語氣軟和下來,“這才對,不高興哭便是,誰也沒叫你忍着捱着。”
僅是同他相處這麼些日子,謝知儀哭的次數快比原先十幾年加一起還多。
将她逼得落淚,又這般惺惺作态。
被按進個寬厚溫熱的懷抱,正抽泣的謝知儀被他整個包攬在懷中,後背被人有規律地輕拍。
一下一下,她心中有怨,卻也被他安撫住。
謝知儀在他懷中冷靜下來,擰成亂麻的思緒也總算尋見出處。
她已是窮途末路隻能這般往下走,卻不能再牽連春桃。
眼見懷中人抽泣聲越來越小,其中滿足感難以言喻,聞清許享受被她需要的感覺,隻是這樣的時刻沒能持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