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注視下，老婦人利索地拿起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燒餅，手指扯開兩半，然後勺起綠得發油的青菜塞進去，放進油紙後直接放在了少東家面前。

“……”

少東家瞥了一眼案闆旁邊堆成小山的肉絲，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隻裝了青菜的燒餅，而且自己是按着攤主說的葷的要幾個銅闆自己才拿出多少個銅闆放進碗裡的，難不成，這攤主看他是小孩，使勁欺負他嗎？

不帶這樣的吧？

他躊躇了好一會，才故作嚴肅地開口：

“你好，我要的是葷的燒餅。”

“砰！”

攤主不言也不擡頭，隻是加大了自己剁着肉塊的力度。

“我要的好像就是素的哈哈哈”

少東家立即拿起那個素的燒餅，轉身離開了這攤子。

好好好，強龍壓不了地頭蛇，不了解這裡的情況的少東家向欺負小孩的人選擇了妥協。

素的就素的吧，味道還算是不錯。

因為饑餓而痙攣的肚子終于消停，少東家的四肢漸漸有了力氣，他繼續拖着傷腿，在這四周亂逛，想着找到賣藥的或是看上去正常一些的人。

這裡的道路錯綜複雜，很快少東家發現自己繞到了那客棧的後頭。

“？？？”

不同于客棧前方飄着的燒餅香，這裡的空氣泛着幾絲血腥氣，而這血腥氣，與尋常的家畜或是野兔什麼的不太一樣，反而像是——

少東家咬牙跳上了一旁的石頭，然後趴下去找能看清屋内什麼情況的視角。

找到是找到了，但他與一隻沒有亮光的眼珠子對上了視線。

他能看清，那是某個人的半張臉，隻是這張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還未等他挪開視線，“砰”的一聲把他吓得臉色瞬間慘白。

因為那半張人臉在他的注視下，被一把刀劈成了兩半。

并且按照劈開的切口來看，這張“臉”應該是被煮熟的……

少東家雖然一直生活在不羨仙，但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單純得像一張白紙，現下這情況與自己在籠子裡聽到的談話照應起來，他扭着僵直的脖子看向了手中還剩下半個角的燒餅。

難怪那個老奶奶不給他葷的……

原來那案闆上的肉，是白肉啊？！

胸口忽然發悶，他對手中的燒餅瞬間失去了所有想吃的欲望。

“收拾好了嗎？我們去清河和他們彙合。”

“都收拾好了，錢拿上了嗎？都是要分的。”

“都拿上了，雖然被那小子偷走了不少，但總歸每個人分下來也不少。”

兩個大高個正想拎起所有的包袱，但很快，從某條黑暗的甬道裡走出了一個人。

“咚！”

一袋鼓實的錢袋子被丢到了桌面上，發出了很清晰的一聲重響。

來人腰後别着一把長劍，黑布覆蓋下半臉，好像是沒看到倆兄弟警惕不滿的注視，他在椅子上坐下，其中一條長腿曲起，踩在了旁邊的石頭上。

“找個人，大概這麼高，是個男孩兒，光頭。”

看着那個人比劃的高度，倆兄弟立即明白了這個人要找的人是誰，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立即堆上了讨好的笑，另一個則是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往那擺着大刀的角落退去。

“這位大俠——我們好像沒見過你說的什麼小孩兒，這裡這麼多和我們一樣的人，你應該去别處找。”

“是嗎？”

黑布上方的雙眸掀起，淡漠如水，沒什麼情緒，卻在無形中給人不可逃避的壓迫，教那迎上來的人被震懾地往後稍退了一步。

那兩人也是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過，以至于他們心知肚明，面前的這個人殺的人多，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可還沒等他們改變話語，就聽到了長劍出鞘的聲音。

變化來的太快，那把長劍堪堪擦着其中一個人的腦袋而過，在昏暗之中看不清劍影，但隻消一瞬，那令人發麻的皮膚刺破的聲音就填充了這陰冷的地方。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然到了另一個地方——原本往大刀靠近的那個人面前。

而那個人連刀柄都還沒摸到，就被人一劍插進了腦袋裡，瞬間沒了任何氣息，如同斷了線的木偶，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連同着，他身上的包袱裡面的東西也散落了一地。

剩下的那個人立即意識到這情況對他極其不利，直接兩個膝蓋砸在了地上，他抱拳朝那站在陰影中的人求道：

“大俠！我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小孩啊！我們真的沒見過！”

腦袋結結實實磕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聲音很難聽。

“不認識？”

江晏很輕地吐出這三個字，他彎腰從地上散落的東西裡撿起了一個木瓶子。

骨節分明的長指在摩擦着瓶身那歪歪斜斜的刻字時在微微發着顫。

“……”

那個人心下一涼，連忙改變了話頭。

“光頭的小孩……對對對！隔壁！我昨天在隔壁那裡的确看到了一個光頭的小男孩，他那時候大喊着什麼，然後跑進了那條甬道，那條甬道通往鬼市！對對對！是隔壁！不是我們！我們是無辜的啊！”

江晏把那小瓶子塞進内裡的口袋，他拔出插在地上人腦袋的長劍，然後從陰影中走出來，拿走了桌面上的錢袋子。

見人好像沒有要殺了自己的意思，腦袋還磕在頭上的人稍微松了一口氣。

可是很快，他再也沒能擡起頭。

江晏收起這兩天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的長劍，快步朝着鬼市的方向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