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到一處破廟的時候,痕迹幾乎消散,那是一座破敗不堪的竈王廟,供桌上還歪歪斜斜插着幾支快燒沒的香。
“蹤迹已經淡了很多,大概就在這附近了。”
兩人仔細探查一番這竈王廟,在角落的雜物裡,伊刀翻出了一塊髒布,上面以暗紅的鮮血扭扭曲曲寫了幾行詩。
“餓殍千裡暮煙昏,
易子而炊不忍聞。
釜底猶浮兒枕發,
竈前尚挂舊襁紋。”
“這是……”
“描寫吃人的詩詞,而且這首詩裡的,是孩童。”
江晏大緻瞥了一眼這首詩,詩詞描寫的很直白,意思很好懂——饑荒時期,有些人家交換孩子烹饪。
胸口泛了沉甸感,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自己養大的孩子也真是這個年紀,如果——
一向膽大的江晏不敢往這方面想。
這時,有人進了這廟,看到負有刀劍的兩人,剛想轉身離開,卻被伊刀給攔住了。
來人身形瘦削,佝偻着腰頭發胡子發白,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害怕。
“老伯啊?叨擾一下,你是這附近的人?”
“是是是……”
“這附近很荒了,而且聽說有個瘋女人出沒是嗎?”
老伯先是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笑着的漢子,又快速瞥向漢子身後那腰間懸劍的男子,後面那男子臉上還沾着血,此刻也在默默地盯着他。
男子模樣是好看,但老伯也活了很多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能看出來這人殺氣有些重。
“阿秋她不可怕,隻要不主動去招惹她,也不要帶孩子到這附近,她不會傷人,之前有很多和你們一樣的人來這裡,說什麼為民除害,但好像都吃虧了。”
“阿秋?孩子?”
伊刀回頭和江晏對視一眼,才問老伯:“你認識她?”
“村子還沒荒下來的時候,我也是看着她長大,幾年前她失蹤了,回來就變成了這個瘋瘋癫癫的樣子,現在比以前好了一點點,至少不用啃樹皮吃泥巴,她就在附近一圈的村莊遊蕩。”
“她有沒有什麼地方是經常去的,”江晏的聲線依舊穩穩的,“比如住的地方。”
“有是有,西邊有個山頭,離這不遠,就幾十丈的距離,我在那裡看過她好幾次。”
江晏立即提劍想往那方向而去,隻是臨出門前,他們又被那老伯給喊住了。
“你們……是阿秋的什麼人?仇人嗎?還是什麼?阿秋她已經夠可憐了,能放過她就放過她吧。”
“他家小崽子失蹤了,”伊刀下巴朝依舊沉郁着臉的人揚了揚,“有可能是你口中的阿秋擄走的。”
“如果是阿秋抱走的話,那孩子不會有事。”
老伯見兩人臉上表情依舊沒緩和,歎了一口氣,道:“阿秋之前也有一個孩子,是個男娃。”
“好像是十四歲吧,村裡有戶人家的兒子用一隻雞娶到了阿秋,第二年,阿秋就生了一個男娃,隻不過好景不長,很快我們這裡鬧起了饑荒,我也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忘記了是哪戶人家開始村裡飄起了味道發腥的肉香味……”
“阿秋家不知是和哪戶人家做了交換,”老伯的眼眸垂下,落了一大片陰影,“那天阿秋和我兒媳抱着野菜回家,很快他們夫妻倆就吵了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平日裡都是平生和氣的阿秋像瘋子一樣去叫罵,我和一些村民去湊熱鬧,就見屋内,阿秋的丈夫一手掐着阿秋的下巴,一手拿着盛有肉湯的碗往阿秋當晚嘴裡灌了下去。”
“一碗下肚,碗底是一小截手指,被煮得發脹,露出了裡頭的骨頭,被松開的阿秋就這樣趴在了地上,頭發像女鬼一樣散下也不知在念叨什麼,說着說着就大哭了起來,之後阿秋家就不太平,夫妻倆天天吵架,後來阿秋家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了,我們反應過來後,就去阿秋家裡去看,但沒找到人,阿秋和她丈夫都不見了,但竈台的地方有很多血,我們也就猜測是阿秋丈夫也把阿秋……那什麼了。”
聞言,江晏想起了之前他去的那院子裡竈台那地方類似于刀砍的痕迹,也有少東家在樹底下挖出來的白骨。
“前些年,我家小娃很晚就沒回來,我們就去找,在這裡,在這已經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廟裡,我看見不知失蹤了多少年的阿秋衣衫褴褛,正和我家小娃玩拍掌遊戲,阿秋的眼睛都是白的,身上有些傷口都發臭長蟲子,很可怕,我不敢靠近,也不敢去喊她,不過很快,阿秋就看見了我,她拍了我家小娃的肩膀,然後在我沖過去之前,就往外跳,瞬間沒了身影。”
“她沒有害我家小娃,同樣的,也沒有害其它的孩子,所以,她也不會害你們的孩子。”
“阿秋隻是在找,自己的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