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變故生了。
本來應該在熟睡的少東家忽而睜開了眼睛。
指尖還勾着幾縷黑發的江晏忽然僵在了原地。
尤其是那雙眼睛望過來時,瞬間垂下眼眸的他感覺自己胸口裡那二兩肉瞬間停滞,然後被那好像能化為實質的視線刺穿——他有些慌。
快離别三年,少年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遇到了很多事情,認識了很多人,心性也不知有沒有發生改變,這些江晏都不了解,他進屋前也沒想過會和少年有交流,今日是少年生辰,他回來看看就好,畢竟很快他就要離開,還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他。
江晏知道少年于生辰這天會回舊居,所以他才想着回來看一眼這孩子。
可是現在人睜開眼睛看到他了。
喉嚨忽然幹澀堵漲,這兩年多來面對各種未知事情都能遊刃有餘面對的江晏艱難地滾了一下喉嚨。
少年看到他後會說什麼?會問什麼?如果少年之後不讓他走(自己不舍得走)?
怎麼回答?怎麼做?敲暈嗎?
……也不是不行。
可等了好一會,少年都沒出聲。
江晏隻好擡眸去看,這一看他倒是放心了。
少年雙眸渙散無聚焦,約莫還是在醉着。
“江……江叔?”
知道這人還醉着,明日大概率也不記得今晚的事情,江晏輕聲:“我在。”
“嘿嘿……我就知道……睡在這張床上……就能在夢裡見到江叔……”
少東家搖搖晃晃坐了起來,身側是江晏護着他的手。
被抱住腰,頸窩裡埋了個腦袋的江晏擡手拍了拍他肩膀,帶有安慰的意思。
“江……晏……”
輕拍肩膀的手一頓,江晏側眸看向因為醉意而泛紅的耳朵。
這孩子是從哪裡知道他真名……
少東家往他懷裡縮,似是想要把自己融進面前人的血肉裡,如此他便能一直陪着自己的江叔,不怕他離開了。
“給你留了酒……好多好多了……記得要拿……”
江晏想起了方才桌子上還沒開封的酒壺,他放劍的時候就想着,這壺酒也該是留給他,留給一直沒有消息的他。
而後,少東家就靜了下來,像是睡着了般。
一直抱着也不是個事,這姿勢第二天醒來少東家的四肢又該酸了,江晏想着把他從自己懷裡挖出來,還沒等他動手,懷裡的人就直接身形不穩地脫離他的懷抱。
少東家雙膝跪于床塌之上,雙眸因醉意而迷離,他伸出雙手托住了江晏溫涼的臉,掌心摸索,隻聽他嘀咕:
“怎麼好像多了幾條疤?”
江晏有些無奈,擡手握住其中一隻,正欲拿下,他就聽到——
“不管了,親就完了。”
“……”
溫熱的觸感抵在他眼角那顆痣上時,江晏的瞳孔陡然一哆嗦。
“!!!”
相比于已經因為震驚愣在原地的人,做這件事的少東家很輕車熟路,好像做多了這種事情一般,甚至舔了一下那顆江晏平時裡都注意不到的小痣。
有些粗粝的舌面輕柔地劃過皮膚,而後往下,抵達了江晏繃緊的嘴角。
少東家根本沒真正意義上親過人,所有的動作都很青澀,他舔過嘴角,而後便是倆唇瓣的縫,再來就是把自己的雙唇怼上去後,就沒再深入了。
“江晏……”
少東家啞聲喚着,還怼在人家雙唇上的他聲音含糊不清,卻抵不過江晏的好耳力。
“想親……喜……喜歡……”
話都沒說話,眼前這隻小醉鬼就真就沒了意識,抱在江晏腰上的手松開,就滑落。
即使江晏心中依舊震撼,但還是眼疾手快地撈起他,然後輕手輕腳把他塞進外衣裡。
他現在都不能直視那隻和他有幾分相像的布偶了,但睡過去的少東家的手在無意識摸索,江晏歎了一口氣,還是把那隻布偶塞少東家手裡。
待人又一次沉沉睡過去之後,江晏一步三回頭,拿劍拎酒,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離開了舊居。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地步,這種情況,這種結果,江晏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哪裡有問題。
這孩子怎麼會……
先前收到寒香尋那封提到少東家有心上人的那封信後,江晏失眠了好幾天,把不羨仙的姑娘都猜了一個遍,但到頭來,原來自己才是當事人。
又一次因為這孩子而變得束手無措,江晏垂頭盯着地上因為月光而投下來的竹葉影子,這些影子晃啊晃,晃得他心緒煩躁。
可那煩躁分明不是在惱怒少東家為何會對他有這番心思,是在疑惑,是在震驚,是在……
他閉眼沉氣,然後把手中的酒壇開封,利索地仰頭飲了一大口。
下意識擡起手背擦拭嘴角的酒水,可在觸及嘴角時,他猝然動作僵住。
“我還以為你今晚會待久一點,你離家也有好一段時日了吧?”
“有個地方要去。”
“嗯?哪裡?”
晨光熹微,竹林裡鳥兒聲漸起。
少東家睜開眼睛,昨晚飲了一壺酒,今早起來腦袋有些疼,但是還好,他迷糊着床上外套系好長發,正準備穿鞋時,忽然被一抹銀光閃到了眼睛。
“!!!”
光腳跑過冰冷的地闆,他來到了桌子前,那把銀色長劍和那隻紅色紙鸢就完完整整落在了他眼底。
江叔昨晚回來了!!!
少東家一邊歡喜于江晏回來陪他過生辰,一邊又愁苦于自己喝醉了,沒能和江晏好好說一頓話。
沒想太多的他拿起那把長劍,這做工是極好的,幾乎隻是好幾個招式後,他就揮得有些趁手了。
他立即收拾好自己,拎着長劍背上紙鸢就往不羨仙而去。
少東家高興,少東家快樂,少東家忘記了昨晚醉後做了什麼事情。
江晏茫然,江晏沉思,江晏閉眼就能看到昨晚發生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