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東家見滑落的外衣整理好,繞過江晏去看桌案的情況,指尖輕彈酒壺,果不其然,那壺酒幾乎空了。
抗議,抗議,嚴重抗議。
但抗議無效。
這麼睡也不是個好事,還是得回床上,少東家站起來開始活動筋骨,滿打滿算,他還沒抱過自家的江叔,他已經在開始想象江叔會有多重,然後他該以這麼姿勢把江晏抱去床上。
想象是好事,但真正實施起來卻又是另一件事。
既要确保不驚擾醉酒的江晏,又要動作利落地将人抱起,這分寸實在難以把握,他蹙着眉頭,活像被風吹皺的瓜皮。
話本裡都是怎麼抱來着?
少東家終于下定決心像話本裡英雄救“美”那般打橫抱起自家江叔時,他彎腰準備攬過江晏的腰時,在下意識擡頭之時,卻愣在了原地。
這個距離真的很近,近到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梅子酒的氣息鋪天蓋地朝他襲過來。
鬼迷心竅的少東家停下了抱人的動作,反而輕輕跪在了兩人相貼的衣擺上。
“江叔?”
他喚着,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一場夢境,面前的人隻是微微蹙了蹙眉,呼出的氣息裡還帶着甜澀的酒香,很快又陷入平穩的呼吸中。
果然還醉着。
這個認知讓少東家心頭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他盯着江晏的耳垂,片刻後,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節輕輕蹭了一下。
觸感微燙,像是一簇小火苗,倏地燒進他指尖。
江晏依舊沒醒,隻是無意識地偏了偏頭。
少東家無聲地扯了下嘴角,還是決定先把人弄回床上再說。
可很快,他的目光卻不經意撞到那人的唇上。
屋内昏暗,可他視力卻極好。
江晏的唇線抿得極緊,即便醉了也帶着幾分淩厲的弧度。
在那盞織夢燈後的時日裡,夢境之中,他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多少次與這人唇齒相依,呼吸交融。
“江叔?”
他又輕聲喚了一聲,這一次聲音更低,好似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掐住他的喉嚨。
江晏依舊紋絲未動,呼吸起伏間,是那忽然會溺死人的梅子香。
沒了燭火的屋内也暗,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能藏住顫抖的指尖,發燙的耳根,和那些本不該有的心思。
少東家的指節在寂靜中發出一聲輕響。
黑暗中,那人的輪廓模糊又清晰,鼻息間全是江晏身上混着酒氣的氣息,把他理智攪得天翻地覆
再近一分——
就一分……
少東家的心跳快得發疼,垂眸的瞬間,他甚至能感受到江晏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唇。
可就在他即将碰到的刹那,江晏忽然微微偏開了臉。
“……”
空氣驟然凝固。
少東家的動作僵在半空,渾身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像是無形的刀,不知在淩遲誰的血肉。
“那個……江叔,我剛剛就看到……有蚊子……就……那什麼……”
少東家平日裡伶牙巧嘴,人也機靈,但此刻他結結巴巴地,嘀嘀咕咕說着話,卻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去睡覺。”
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少東家渾身一顫,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了江晏的衣角,他再次張開嘴巴,想為自己方才的行為辯解。
可他此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繼續為自己開脫?還是小心翼翼詢問江叔會不會因此厭惡他,他知道自己是被江晏撿來養的,那此時的江晏會不會也像當初那樣輕易地把他丢回去?
衣料在掌心皺成一團,他卻不敢用力,隻虛虛地捏着。
江晏也沒再說話。
黑暗中,少東家忽然感到身子一輕。
剛剛他在思忖怎麼把人打橫抱起,而現在的江晏卻率先輕而易舉地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他僵着身體,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動就會打破這脆弱的平衡,少東家把臉埋進江晏肩窩,鼻尖蹭到微涼的衣料,上面還沾着淡淡的梅子酒香。
直到在同一張床上睡下,兩人誰都沒提剛才的事。
少東家蜷在裡側,背對着江晏,指尖還無意識地攥着被角。
他該問,江晏現在為什麼能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然後和他這個起了這等龌龊心思的人睡在一起。
隻是少東家思來想去,都不敢開口問,若是換做别人,即使把這屋子吵得拆了,他都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了。
但這人是江晏,是從小教他習武,撫養他長大,并且是他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江晏啊,眼前的人是江晏,一想到這裡,所有想從喉嚨裡吐出來的字全被堵了回去。
卡得他喉嚨生疼。
身後傳來了翻身的聲音,一隻溫熱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睡吧。”
江晏的聲音很低,帶着幾分酒後微啞的倦意。
少東家睫毛顫了顫,在黑暗裡攥着被角的指尖無力地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