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影子移了好多個角度後，從客棧出來的褚清泉和伊刀本是打算繼續趕路，可還沒走出一段路，不遠處便傳來了一聲刺耳至極的慘叫。

兩人腳步一頓，對視一眼。

周圍的小攤販或是路人皆是同他們一樣，先是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人群中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好像是徐府那頭傳來的”，之後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一群人便朝那頭快步走過去。

若真的是徐家，儲清泉還有伊刀也好奇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何事，遂踩着人群的尾巴過去。

還沒到徐府門口，多年行走在江湖上，鼻子靈活的兩人便聞到了一股子腥臭氣。

屍臭混雜河裡淤泥的土腥，直直朝人的鼻竅裡鑽去，教一些人喉嚨裡泛了嘔吐感，擡手掩住口鼻。

“那是徐家大小姐吧？臉都被水泡白了。”

“她身上穿的……是戲服？！”

伊刀個子高，視野教開闊，比身旁的人更難看清楚此時躺在徐府後門青石台階上的女子。

青黑發白的臉，紅梅月白戲服，一條松垮的紅綢纏繞身體，女子的身軀衣擺都站着黯淡無光的水草，與紅綢相映襯，有些瘆人。

他視線掃過了徐家人。

看起來威望好一些的中年男子臉色很難看，沉郁陰冷，與身旁隻能依靠别人勉勉強強站住此時已經哭不出聲音來的中年女子有着鮮明的對比。

“走。”

忽而，褚清泉的劍鞘打在他手背上，幾乎在人群末尾的他們很輕易便退到了無人區。

伊刀問：“怎麼？”

褚清泉将手掌攤開，一小塊的水草碎屑映入了兩人眼簾。

“方才亂着的時候，有個人從我身邊經過，雖然方才那地方臭味橫生，但我還是從這人身上聞到了‘水’的味道。”

“是誰？”

“方才在茶攤遇到的少年。”

少年的蹤迹隐藏的很好，兩人費了一番功夫才看到人。

此時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蒙眼少年正被一群孩童圍起來，他手中是一根一根竹條，看竹條已經半成的形狀，約莫是一個小燈籠。

少年的手很巧，在兩人的注視下，很快便編出了一隻小燈籠，他遞給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小孩，後者接過後，以軟糯的聲音道了謝并誇贊少年後，便和自己的小夥伴，笑着喊着離開了。

“慢些！”

少年随意将手在衣服上來回擦了擦，目視這些孩童的身影消失後，才拎起自己那把系有灰藍色劍穗的長劍。

他是瞎子，自然是沒看到身後盯着他的——

少年轉身，朝沒有斂去任何氣息的褚清泉還有伊刀看過去。

“這兩位……大俠？從方才起你們便盯着我看，所為何事？”

褚清泉掃了一眼少年這清瘦卻不失力量的身體，視線在他洇了深色痕迹的衣擺多停留了片刻。

他開門見山：“你是将徐家大小姐的屍首放置在徐府門口的人。”

有風挑起少年的衣擺還有他高高束起的黑發，蒙眼的布帶末尾還有束發的紅繩在那一團黑裡若隐若現。

“是我。”

少年倒是沒反駁，大大方方承認了。

“這不是從茶攤出來後，在外溜達的時候，在河岸邊找到了徐家正在找的大小姐，這不做了件好事，給他麼送了回去。”

“徐家賞了銀兩，少俠不取嗎？”

“我不缺錢，”少年揚起一抹笑，聲音也是爽朗，“既是不缺錢，也沒必要拿别人的，這就當作做了一件好事而已。”

“小崽子，你是知道一些什麼吧？在茶攤裡，你還拿徐家大小姐威脅了那個算命的，當時你的聲音是低，但不巧了，我和他聽力都很好。”

伊刀說着，還指了一下身旁的褚清泉。

“這也不能說明我知道些什麼吧？其實……”

少年給自己辯解的聲音頓住，他歪了頭，束發的紅線更為明顯，被蒙起來的雙眼大概是隔着布條盯着兩人。

“我還真是知道一些情況，你們若是有意亦或是想行個俠占個義，我倒是能說出來。”

風還未止歇，太陽懸挂于天上，從樹冠而落的光斑在少年臉上來回跳動，時明時暗。

“徐家大小姐的确逃了婚，但卻不是和自己的心上人，準确來說，她的‘心上人’沒有和她一起離開，還有後面她跳河自殺，也是假的。”

太陽忽地被烏雲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