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拖把進來。
張青芒清醒了一些,說:“你要拖地嗎?這裡也算你的衍生物嗎?”
趙漆還是點頭,開始拖起來。
上午下過雪,店裡帶進來很多泥水,地闆太髒,瞬間把拖把染黑了。
她也徹底清醒了。
環顧店内,桌子已經整理好,擦得光可鑒人,垃圾也丢了,地闆也是趙漆在拖,隻有自己傻乎乎的抱着一堆刷子坐在這裡,比老闆還像老闆。
沒等她說話趙漆又出去重新洗拖把了。
張青芒聽着外面簌簌的狂風思考,那天不是說好了清潔她來做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
交一項無關緊要甚至多餘的事給店員,老闆本人卻在……
趙漆很快進來,看她一眼,覺察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沒多想,低下頭去繼續拖地,打算快快弄完送她回家,天色很晚了。
張青芒想站起身,手上的刷子又要掉,她低呼一聲趕緊穩住。
趙漆再次看過去:“還沒有5分鐘吧。”
還是那種帶着點逗弄的口氣。
她皺着眉頭,心中瞬間湧起一股說不明的煩悶。
“趙漆。”
他身體僵了一瞬。
他們極少叫對方的名字,每次張青芒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他都有些不适應,夾着南方人溫吞的腔調,像帶着長拖音的撒嬌。
而他不叫張青芒的名字,也是覺得有種莫名的暧昧。
趙漆不自在地躲閃一下眼神再看她。
張青芒覺得心中更煩悶了,說:“你剛才是說拖這裡的地也是你工作内容的衍生物嗎?”
“呃……”
“對。”
趙漆低頭不看她眼睛,手不自覺加快拖地速度,腦子也在飛速的轉。
他想不出來這個問題問兩遍的意義在哪裡,但第二遍的語氣不同于第一遍,她怎麼了?
趙漆心裡有些忐忑,感覺店裡的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讓人呼吸緊張。
聞言,張青芒輕笑一聲。
心裡油然升起一股火氣,把她當什麼了,傻乎乎的被人哄着。
憑什麼這樣,明明還不是那種關系,卻要她理所當然的受着那種關系的待遇,這不就是隐約有變成那種稀裡糊塗的關系的趨勢了。
在她看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暧昧了,趙漆完全可以第二天早上在她來之前做這些,這樣對彼此都好,她心裡自然也有數,可他偏偏要在兩人都累了一天後,當着她的面做她該做的工作,還用一個拙劣的借口騙她。
暧昧也需要講究分寸感的,太過直接會把對方架在一個尴尬的境地,而他們現在根本沒到那一步,以張青芒的性格,她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不簡單是拖地這個事情。
她心底也莫名郁結着一股氣,是工作消耗過多能量的累,還是感情狀态停滞不前的燥,她也說不清楚。
她做事喜歡快刀斬亂麻,喜歡就要快快的在一起,尤其是這種雙方互相都有意思的,她等不了太久,時間上的拉扯會消耗她的精力和熱情,尤其還長期單獨處在一個空間裡,特别容易急躁。
張青芒微微傾身,刻意放緩語速:“明明,我才是,負責招待客人的,這怎麼就成了,你的呢?”
她深呼一口氣,眼神玩味地盯着那個不和自己對視的人,不待他回應,迅速開口:“要是它也成了你工作的衍生物,那我站在你店裡,站在這個全部都是你做的、你打造的空間裡,不也是你的衍生物了?”
牆上的時針快要轉到8了,店外漆黑一片,隔着門窗,除了微弱的風聲什麼都聽不到。
水池的龍頭似乎壞了,趙漆平日裡沒放在心上,也不覺得有多刺耳,現在卻一直“滴~答~滴~答~”,清晰地砸在他心頭。
他明天一定要找人修好它。
趙漆緊握拖把,直視她,輕聲說:“你不是,你也不能是。”
他說完立刻出門,不給張青芒說話的機會,一是害怕她還會說些什麼,二是他覺得不應該是現在。
他們正式認識不到半個月,還差點時機。
風鈴嘩啦作響,久久不停,店裡空落下來,越發甯靜。
張青芒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讓他落荒而逃。
當時在想什麼呢,可笑的衍生物?總之被他的行為氣到想立刻挑明關系了。
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你為什麼要當着我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我該做的事情,讓我心生感動嗎?讓我慢慢的在這種關系裡陷入?這已經沒有拉扯了,隻有她一個人被動的接受所謂的感動。
片刻,趙漆推門進來,短暫地看她一眼,判斷形勢,覺得她應該平複下來了,說:“明天不上班。”
“什麼?”張青芒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又重複一遍,還站在門口。
那她剛才是誤解了?
張青芒從剛成年開始就習慣一個人生活,已經有十來年,她不想虧欠和麻煩任何人,也固執的認為感情裡必須要你來我往,隻要多享受一點點就很難受。
可現在冷靜下來細想,趙漆并沒有做錯什麼,這種行為放在暧昧關系裡其實也沒有過度,她更多在跟自己鑽牛角尖。
“5分鐘到了嗎?”張青芒恢複自然,神色自若地開口。
見她不再提及剛才的事,趙漆自然也當沒發生,點頭:“可以放在籃子裡了。”他提步過來,把倒扣的瀝水籃翻過來放在台面上。
張青芒的手腕酸脹又僵硬,一股腦地扔進去,掉了幾根到水池裡。
她和趙漆同時去拿,兩隻手背不小心觸碰到一起,她微怔,先撤開。
趙漆一根根撿起來,說:“收拾東西吧,回去了。”
“嗯,謝謝你今天幫我打掃,還有……”
她覺得有必要為自己剛才的态度道歉,擡起頭,發現趙漆溫柔地笑着看她,輕輕搖頭走到一邊,好似知道她要說什麼,在表示沒關系。
“走吧,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