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煩躁得很,對自己。
趙漆回頭喊道:“老闆,給我來兩瓶啤酒。”
“好。”
張青芒詫異:“你不是還要開車嗎?”
趙漆輕輕搖頭:“沒事,停在這裡,我待會走回去。”
她還想說點什麼,酒已經開蓋上了,趙漆拿起一瓶直接灌,一瓶見底。
“哎,你……”她驚呼。
趙漆把瓶子輕輕放下,終于擡眼看她,紅痕上的眼睛裡根本就不是淡漠的眼神,她看見了很多交織複雜的情緒,有溫柔、有期待、有糾結、有情意,唯獨沒有淡漠。
張青芒知道他怎麼了。
她沒有躲閃,接住他熾熱的目光。
“你……”趙漆慢慢地開口。
“你好,上一下菜。”
服務員放下幾盤熱氣騰騰的菜,霧氣中他們的眼睛還望着彼此。
張青芒輕聲問他:“你要說什麼?”
趙漆抿唇,片刻後回答:“先吃飯吧。”
“哦。”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
他們成為了店裡最後一桌客人,老闆和服務員不知去了哪裡,店裡靜悄悄的,隻有細細的咀嚼聲,兩雙筷子在碟子上不停交互,你來我往,卻從沒撞到一起過,不管是同時伸出還是我快你慢、你快我慢,總是很有默契,速度也越來越快。
就是沒人說話。
選擇角落裡的位置時,老闆說過晚上那個地方光線不好,柱子的投影會遮住桌子,他們倆當時都異口同聲的說沒事,老闆隻好拿了盞仿古油燈挂在柱子上,白熾燈的覆蓋讓它更朦胧,一直晃動,形狀影影綽綽的,玻璃倒影裡火焰剛好照在餐盤旁邊,像特意燃在那裡的燭光。
白熾光下的他們沒有再看彼此,筷子的交互代替了語言。
吃完出門,張青芒走在前面,趙漆跟在她身後。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車。
張青芒靠在椅背上,問:“你剛才要說什麼?”
趙漆說:“明天去月離島。”
張青芒點頭:“好,我需要帶些什麼東西嗎?”
趙漆笑了笑說:“帶着人就夠了。”
“行。”張青芒輕笑出聲。
狹小的空間裡她的笑聲被放大無數倍,清麗溫婉,像帶着小勾子一般勾得趙漆擡起頭看向她,眼睛裡滿是溫柔缱绻,舍不得挪眼。
張青芒斂住笑,不語,眼睛直視前方,手心捏的有些冒汗。趙漆靜靜注視着她,觀察她面部細微的表情變化,她有些緊張。
時機還不對,他什麼都沒準備,喝了酒後他反而清醒一些了。
趙漆強迫自己坐正身體,看向别處。她餘光看見了,松一口氣,拿上東西,推開車門,揮手道:“那我走了,明天見。”
“好。”趙漆看着她,溫柔低語,“明天見。”
她下車,關上門,隔着車窗望着裡面,片刻後轉身進小區,進單元樓,上電梯,開門再關門,一氣呵成。
她徑直提着手裡的袋子一路跑到陽台,靠在圍牆上往下看,可是隻看得到一點車尾燈,也不見趙漆經過。
她失落的去浴室洗漱,然後躺在床上準備入眠。
過了好久好久,張青芒還是睡不着,她在冰箱裡扒拉出兩罐之前為了湊單買的啤酒,看上去還是本地産的,她從前沒見過的牌子。
“希望你不要苦哦。”
她慢慢悠悠地喝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手機屏幕亮了。
23點36分,趙漆發的消息:“你有東西落在我車上了。”
“算了,明天再拿吧。”
“你應該睡了吧。”
最後一條秒删,然後前兩條也删了,但他的頭像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有一絲海風從沒關嚴的門縫裡吹進來,張青芒突然站起來,又跑到陽台上往下看。
果然,趙漆慢慢從遠處走過來,擡頭看了眼她這邊的方向,但張青芒沒有開燈,所以他看不見她,卻還是一直往這邊走。
她顫抖着手,撥通了他的電話,按滅屏幕。
“喂?”
趙漆溫柔地說:“你還沒睡啊。”
“嗯,你撤回了什麼?”
他輕笑道:“沒什麼,就是記起你還有東西落在我車上,明天拿吧。”
她答:“嗯。”
趙漆走過來了,望着上面,說:“睡吧,我也要睡了。”
張青芒沉默片刻,久到他以為她睡着了,她忽然說話,聲音柔到像被羽毛輕撫過胸口。
“那你為什麼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