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死寂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兩人輕微的腳步聲。
她們走到一處房間門前,房門大敞,然而房間裡濃墨般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的聲音和動靜,隻有一絲不太明顯的血腥味。
宮止水不禁心中發怵,卻見謝濟微半步都沒有停頓,徑直走入房間,點燃了身側的一盞油燈。
房間被昏暗燭火照亮,看到裡面的那一瞬間,宮止水忍不住驚呼出聲。
隻見一人靠坐在牆邊,面朝向她們,神情驚恐,表情凝固;然而他腰際以下空空如也,隻有已經凝固的暗黑血迹,蜿蜒流到另一側牆邊,那裡有他剩下的一半身體。
那人正是王琰,顯然已經死去不久了,而另外一人不知所蹤。
這人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現在卻慘死在這裡,宮止水不禁覺得有些反胃,卻見謝濟微面不改色,上前幾步觀察片刻,從王琰的手中取出一個東西。
隻見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透明圓球,表面裂紋龜裂,裡面倒映着幾個人影。
謝濟微往球中灌入靈力,球中人影立刻放大,投影到屋内。
人影面容非常模糊,隻聽一人道:“……不可能,就算你上場,也打不赢她。”
另外一人冷笑道:“是麼?至少我不會一招就輸了。”
先前那人道:“她很厲害,你打不過我,更打不過她。你想打赢她,除非像之前一樣。”
另外一人走進一步,語調壓低:“什麼之前?”
其實這時候已經有一點危險的意味了,但是第一個人沒有察覺到:“之前遇到過的那個修士,你忘了嗎?當時你跟他說你認輸,所以他就放松了,沒想到你突然偷襲……”
話音未落,隻見另外一個人突然拔劍出手,第一個人倉促躲開,卻還是中了一劍,驚怒道:“高芥!你瘋了嗎?!”
“原來你知道,”另外一個人輕輕道,忽然笑起來:“原來你知道!”
他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癫狂,忽然止住,冷冷道:“那麼多年來,為什麼你完全沒有表現?是想抓住我的把柄,以後好威脅我嗎?”
第一個人捂住傷口,然而血還是如泉湧般流出:“……我沒有這樣想過。高芥,是人就會犯錯。你想赢,我知道,所以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把你當朋友……”
高芥又逼近一步,陰恻恻道:“你沒有。你明明知道我想赢,那麼多年卻一直壓在我頭上。今天這一次,明明就差一點……”
他又是一劍,第一個人勉強擋住,喝道:“你清醒點!”
“我很清醒,”高芥道,“隻要殺了你,再殺了她,我就是化神之下第一人。我明明付出了那麼多,為什麼……你們都能踩在我的頭上?!”
那一瞬間他周身氣勢突變,雙目赤紅,爆發出來的靈氣完全超過了元嬰境界,随後揚劍一斬!
第一個人完全抵擋不住,長劍脫手而出,身軀一斬兩斷,斷口處竟然有黑色霧氣湧出!
他趴在地上,鮮血噴湧而出,一手藏在胸前,死死地盯着高芥:“……你……不是高芥……你……是誰……”
高芥沒有回答,隻是看了他片刻,自言自語道:“下一個……”然後消失在了屋内,隻剩第一個人急促喘息,斷斷續續道:“他……被奪舍了……救他……救……我……”
很快他的呼吸聲漸漸變弱,最後變成一片死寂。
那顆圓球上面的裂紋越來越多,此刻終于到了極限,“咔嚓”一聲輕響,碎在了謝濟微手中。
這一幕太過詭異,宮止水心有餘悸,問道:“他去哪裡了?”
一個狀态糟糕的化神期修士殺傷性非常大,謝濟微走到她身邊,看着門外:“——應該會去找我吧。畢竟殺了我,他就能‘赢’了。”
話音剛落,隻見一陣陰風吹過,門側的油燈驟然熄滅,院外傳來驚呼聲:“站住!”“别動!”“——啊!”“小心!”
急促的腳步聲沖進院來,然而都不及最先那人。
那人在院中走了幾步,忽而扭頭看向謝宮兩人的方向,黑暗中隻見他雙目一點猩紅,森然道:“原來在這裡,真是讓我好找。”正是不知所蹤的高芥。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來到了兩人面前,速度之快,甚至來不及讓兩人拿出武器。
化神和元嬰簡直稱得上天差地别,僅僅隻是化神凝結出的神魂,就足夠讓元嬰以下修士動彈不得。宮止水隻覺得手臂仿佛如灌鉛般沉重,拼盡全力才抓住背上長弓;而謝濟微輕輕擡眸,瞳孔中有金色流光緩緩流淌,識海深處大乘修士的神魂慢慢蘇醒,一觸即發。
就在高芥劍尖即将刺進謝濟微心口時,他忽然停滞住了。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間凝固住了,連所有的聲音消失不見。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磅礴到可怖的威壓從他身上溢出,将高芥壓迫得牙齒打顫,甚至連骨骼也發出了不受重負的聲響。
不同于之前琴生的“枯木逢春”之術,現在這是純粹的、大乘修士神魂的威壓,足以操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高芥雙腿一軟,膝蓋“砰”的一聲重重跪在了地面,手中長劍迅速從劍尖蔓延出無數裂紋,覆蓋了整個劍身。
謝濟微一眨眼,金色流光頃刻從她眼中消失,她向前走了半步,擋住了宮止水。宮止水隻覺得身體一松,剛才那種幾乎快要窒息的感覺終于消退幾分。
那人看了一眼謝濟微,威壓慢慢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