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就是這樣。】他揉着頭發,臉上是很明顯的煩惱表情,【所以在我看到你的時候,其實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那條世界線的你還挺可怕的,白蘭先生說要毀滅世界,你點點頭就把所有人都殺掉了。】
我發自内心地感歎:【那我好強啊。】
不過,共享平行世界的記憶?窺視多元宇宙?白蘭·傑索你是哪來的奇異博士啊。
【……是這樣沒錯……】入江正一又苦笑起來,片刻之後,他的笑意複又收斂回唇邊,唇線繃直、下壓,【正因如此,白蘭先生很清楚你的能力到底有多麼可怖。所以請一定要小心,那個人不會念舊情。】
在我心中,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舊情。我的幼馴染是雲雀不是白蘭,站在我身邊的隻有我的恭彌。
不過……我轉念一想,假如有一天恭彌忽然跟我說要統治世界,我想我大概也會像平行世界的我一樣,毫不猶豫地答應,毫不猶豫地為他出鞘。
無條件的溺愛啊。
得小真者得天下,莫非就是這樣的含義嗎?從入江正一的言語間可得,我會為了我的幼馴染做任何事,不管我的幼馴染是誰。難道說,我想要的隻是“幼馴染”這一身份的靈魂寄托,莫論其她嗎?
片刻後我否認自己,想:怎麼可能。我隻要雲雀恭彌。沒有彼此的世界隻是坍塌的廢墟,毫無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非他不可。我想,又和入江正一道别,反正都回彭格列基地了,我幹脆去找京子和小春。
女孩子們見到我,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喜,過後很快化作無法掩飾的擔憂,她們告訴我,庫洛姆一直沒有吃飯。
“欸?”我愣了一下,“庫洛姆還在基地裡?我以為她回黑曜了。”
“不……不是的,”京子輕輕地搖頭,她的眼眸濕潤而溫柔,像一張柔軟的網,蛛絲細密,然而同樣堅韌而不易折,“庫洛姆一直待在房間裡,我和小春都很擔心她。”
“庫洛姆到底在為什麼而擔憂呢……”小春也說,女孩子明媚的臉龐浮現出轉瞬即逝的低沉,她一直是個活潑的孩子,在我心中正是“青春”與“陽光”的代名詞,這會兒也眉睫低垂,“小春很擔心她,庫洛姆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不吃飯可不行。”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向她們保證我待會兒會去看庫洛姆,但在那之前,我說,“小京,小春,我們談談吧。”
“……欸?”
“哈咿……?”
我認真注視她們爬滿錯愕的臉龐,目光一瞬不瞬。我隻比她們大了一兩歲,自認并不比她們成熟,我隻是知道得更多。
我拉着女孩子們一齊坐下,我們仨将身體擲進柔軟的沙發,我猶豫了一會兒,“我要先向小京和小春道歉。因為我也一直在逃避,沒能考慮到你們的心情。”
她們瞪大眼睛,京子困惑地低聲說,“可是,小真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啊。”
“正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做,”我點頭,說,“有時候什麼都不做,反而也是在犯錯。小京和小春一直以來都很擔心吧?但是我卻什麼也沒說……隻是讓你們自己消化情緒。”
小春立刻說:“這跟小真無關——這是我們自己的情緒呀,為什麼要強加給你呢?我們……不想變成負擔。”
情緒也好,她們自身也好,都不想變成大家的負擔。所以,即便心下茫然,即便一無所知,即便察覺到了異常,即便為此難過不安,一直以來她們也都堅持着去做後勤工作。
日複一日,始終如是。
不想讓大家擔心。不想把糟糕的情緒傳染給大家。大家已經很努力、很疲憊了,所以不想變成大家的負擔。就算一無所知,就算裝作不知不覺,也還是要像平時那樣微笑,假裝這就是平靜的理想鄉。
……所以我才喜歡你們。所以我才感到抱歉。我想。因為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能做。
我也沒辦法把彭格列和密魯菲奧雷有關的事情告訴她們——我不是彭格列的首領,我隻有知情權,而沒有告知的權力,這不是我有資格做的事;我也像沢田君他們一樣,高高在上地認為這對她們來說很危險。我太傲慢了。
“有關你們好奇的事情,我想還是等到沢田君主動開口比較好,”我說,“情況确實很特殊很危險,他沒騙你們。但是,這不代表小京和小春是局外人,你們也是維持基地運轉的重要齒輪,我的意思是,缺一不可。”
她們愣愣地聽着。我繼續說:“做飯啊、洗碗啊、縫紉啊、打掃啊……這些家務在旁人看來幾乎是沒有價值的。因為他們不會意識到它的意義,他們從來都沒有親手做過。沢田君他們想保護你們,同時也忽略了你們(我們)的意志。”我笑起來,“女孩子沒那麼軟弱,對吧?”
“是的……對啊!”小春說,她的嗓音有些悶悶的,“小春知道阿綱先生他們也很擔心我們,可是、可是……我們沒有他們想得那麼脆弱,明明大家都生活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共同面對困難呢?我知道我們沒辦法戰鬥,但我們也擁有知情權,不是嗎?”
就是這樣。我說,“沢田君他們很辛苦,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沒有小京和小春,還有碧洋琪姐姐的托舉,他們也沒辦法獨立戰鬥。正是因為你們站在後方,他們才不需要擔心背後。”
前線的沢田君他們很辛苦、後方的京子和小春也很辛苦。辛苦、痛苦、努力、淚水,都是無法比較,無法輕易否認的。
然而,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決心。在女孩子們的心中,未必沒有無聲燃燒的覺悟之火。
我最後抱了抱她們,輕聲說,“小京和小春……大家都很努力,你們已經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