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了十年前。在時空穿梭的過程中,我感知到了某個偏移的“點”,為此随手撥弄了一下因果線。因果與命運深埋地下,沉眠于月球背面,什麼地震,什麼洪水,都給我老實點。
哈?怎麼還有一個奇怪的冬菇,捏一個他最重要的人的幻影感化一下他吧,一邊玩去。
沒錯,本人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對于完全體的鳳凰來說,就連因果律這種撲朔迷離的存在也不過是玩具而已。
鳳凰之力是宇宙中更高維度的存在,這世間已經沒有能超越我、傷害我的東西,但我此刻依然如臨大敵。
我本以為雲雀會在回到過去之後向我問起某件事——就是那個啦,他向我求婚了一百次,也失敗了一百次。
他當時分明将此事銘記在心,近日卻又不聞不問,仿佛早已抛之腦後。
這跟緩刑、跟無期徒刑有什麼區别?我戰戰兢兢,總覺得無形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于頂,随時預備斬下我的腦袋。——當然,這是絕對做不到的,我已經是不死之身了。不是雛菊那種程度的不死,而是作為一個永恒存在的“概念”長存于世,無垠無極,不滅不息。
實話說,我并不抗拒和雲雀恭彌組建家庭——因為我們已經處在同一個家庭環境中了。誰敢說我們倆不是一家人?
我們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和諧,協調,同調,适應彼此的節奏與性格。這已經可以被稱為“完美”了。如果我要再構建一個新的家庭,我該如何保證另一名家庭成員像雲雀一樣合我的心意呢?我得再次适應那個人的存在,對方也得低下頭來适應我,必當曆經漫長的磨合期,那或許也可以被視為一種折磨和陣痛,因為磨合就是不斷地消磨、碰撞、削去彼此的棱角,直到得以傷痕累累地相擁,血肉淋漓地嵌入彼此的身體。而我的幼馴染雲雀恭彌,他是一個現成的人生伴侶。我們不需要再磨合,我們已經是朋友、親人、家人,這三個詞或許也能組成愛人,但比那更加至高無上,獨一無二。
但,結婚?老天。婚姻?老天。那還是算了。我的老天。
而且我才16歲,我都還沒成年——為什麼要考慮這種事情?
回到過去也意味着回歸日常,回來之後我每天都殷勤地撫摸雲豆和小咪,試圖把空缺的這段時間補回來。
為了能像未來的我一樣,将各類學位玩弄于股掌之間,我使了點小手段,在東京的一所高中挂了個名,大約一年以後就能申請大學了。東大、哈弗、哥大……給我等着,我将制霸常春藤。
值得一提的是,徹底掌握鳳凰之力的我也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于是我們倆直接省去了通勤的時間,直接瞬移到學校,我的睡眠時間變得可喜起來,有效抑制了我的起床氣。
然而,我們隻瞬移了兩天就玩膩了——重要的并非通勤所消耗的時間,而是上學路上我們并齊的肩膀和交纏的手指。我喜歡和雲雀一起漫步,無論早晚。
我歎了一口氣,眼睛從手臂間擡起,悄悄地用餘光去看身旁的幼馴染。我們在接待室裡,我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雲雀旁邊看他批這幾日風紀委員會積壓的文件,筆尖簌簌,落筆靜谧,窗戶沒有關,于是微風溜進來吻我的臉頰,吹亂我的鬓發。
彩虹之子中的威爾帝送給了我們一份禮物,他說這是謝禮。這份禮物如今正箍在我左手中指,槍灰色,煥發着冷冽的銀光,像是經由美杜莎凝視而石化的塑像,亦如同雕刻家的名作,被镌刻成我的動物匣兵器小Q的模樣,換言之,我們的匣兵器也以這種方式跟着我們回到過去了。
我用小Q碰了碰雲雀的小卷,兩個小寶寶一起發出軟綿綿的動靜。雲雀正在寫字,被我突兀地一碰便被迫停下動作,擡眸看我。我心虛地移開視線,想,好奇怪,她們為什麼都把戒指戴在右手啊?寫字不會不方便嗎?
視線偏移,落在雲雀的中指與食指,兩枚寬戒橫在他的指根,襯得手指線條愈發冷冽,修長,像是一段象牙,一截玉雕,閃爍着朦胧光暈。潤白的膚色掩映着流光溢彩的戒指,一枚象征着彭格列的流雲,另一枚則是小卷的容身之地。
他幹脆放下筆,指段利落地屈起,輕輕地敲擊桌面,一下一下。雲雀撐着下颌扭頭看我,天光寂谧多情,灑在他的面龐,落入他的眼底,那片甯靜的灰藍如同堆疊的雪玉,生出如夢似幻的稠麗清輝,繁雜而豔麗。
“你很無聊嗎?”他問,複又垂下眼簾,掩過内中一絲很輕的笑意,“冰箱裡有黃油年糕,還有昨天草壁放進去的巧克力。”
“啊,好讨厭你。”我沒什麼波瀾地說,“在恭彌眼裡我就是這種無所事事的人嗎?不是無聊了就是餓了?我最讨厭你了!——什麼味道的巧克力?”
“假話。”他先是猶帶笑意地拆穿我,頓了頓,又說,“抹茶。”
我立馬起身去翻冰箱了。抱歉,我就這樣。誰能拒絕抹茶巧克力呢?
可能這時候又有人要問了,接待室怎麼還有冰箱?還記得我在這兒放了台微波爐嗎,都有微波爐了冰箱也得有吧,很正常啊,很便利啊,很宜居啊。——這詞是這麼用的嗎?
我一邊拆包裝一邊想,這不是那個什麼最美伴手禮嗎?抹茶分七種濃度,我果斷挑了濃度适中的那條,最濃的給雲雀。
最濃的也不過如此,味道與其說是抹茶,倒不如說像是黑巧。
片刻後我這麼想,品嘗着他唇瓣和舌尖的味道。
中等濃度和最濃的苦澀混到一起,在舌尖锲而不舍地追逐、糾纏,直到反饋回細微的甜。他舔舐我的唇瓣,清冽溫暖的呼吸輕盈地掠過我的鼻尖,起伏的頻率已變,正如他的喉結微動,胸膛中也掀起洶湧的海潮,我單膝抵在他的兩腿之間,但留有一寸距離,居高臨下地垂視他的眉眼,他維持着坐姿,也擡眸看我,我捧着他的臉,掌心磨蹭着他的臉頰,指腹親密而柔和地抹過細膩白皙的面部肌膚,幻想在那上面留下旖旎的紅痕。
我垂頭俯身,輕輕地咬了咬他的喉結。
雲雀恭彌的眼裡有笑意一閃而過,這讓他眼眸中的灰藍色顯得愈發濃郁、分外绮麗,我想到水晶、珠玉和鑽石。不,哪怕是再稀世罕見的珍貴珠寶,與他相較都不過是石塊或塵泥。世間最為美麗、火彩最為動人的暗色寶石,它們早已鑲嵌在他的眼眶當中,早已被擺在我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