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是連跪帶爬才坐上來的,馬車夫是慕沉自己從晉地帶過來的家仆,見自家公子在趙棠梨這兒受盡委屈,不滿的道:“若是姑奶奶知道,定不會要公子受盡這委屈。”
趙棠梨:“這兒是趙家,我是三姑娘,你家公子才是表公子,我母親是趙家的大夫人,并非慕家的姑奶奶。”
“看來表兄的奴才,與表兄一樣拎不清楚。”
趙棠梨冷眼掃視,并沒有讓慕沉,進馬車休息的打算,“表哥身上全是污垢,還是在外頭坐着吧。”
“三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趙棠梨:“如何?我這般驕縱無理,你可要與母親去告狀?”
馬車夫怒着一雙眼,慕沉無奈的勸他,“沒事的,隻要表妹不介意被颠簸成方才那樣,我自然是願意給你駕馬車的。”
慕沉又補上了一句。
“為你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如今倒是開了竅,會說這些好聽的話了,趙棠梨撩起簾子,讓妙仙去駕車,絕非心疼他。
而是自己如今身上疼的緊,比起慕沉好不到哪裡。
慕沉倒也未逼近趙棠梨坐着,隻是伸手來碰趙棠梨的發間。
遠遠的,就被趙棠梨一手打掉,慕沉并不氣餒:“剛才颠簸到你,發絲亂了。”
趙棠梨捋好發絲後,慕沉從他的衣袖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套金首飾。
“當鋪上的管事說,趙家來信,三姑娘許久沒有收到商行的好東西了,我便叫老匠人重新打造了一套。”
“雖然分量不足之前,但工藝上絕對不輸。”
慕沉許久之前就将這首飾準備好了,隻是兩人未坦白之前,慕沉絕不敢逾矩的送給趙棠梨。
但如今不一樣了,坦白過,她便是他三書六聘,寫過婚書的結發夫人。
重來後,有些東西總想挽回。
趙棠梨的手撿起來盒子裡的簪子,镂空的發飾精美絕倫,花開并蒂,寓意倒是極好的。
慕沉也是看準了她今日,沒有戴任何飾品,才将這東西都給她送來。
可惜,趙棠梨興緻淡淡的,将簪子丢回到了盒子中,清脆的一聲響聲傳來。
金子未碎,但簪花卻變了形。
慕沉小心翼翼的将簪花複原,隻聽得趙棠梨一句,“表哥,你當明白你自己的身份。”
“遲來的,都是不值錢的。”
慕沉的心沉入了谷底,看着趙棠梨閉眼小憩的容顔,握着盒子的指尖泛白,他雖出生商戶,但自幼有才名,又因得容貌出色,從未有女子這麼貶低過他。
隻有趙棠梨。
前世今生都隻有她,從始至終都看不起他。
過了好一會,慕沉才說出來一句,“阿棠,我會讓你改變心意的。”
趙棠梨其實并未睡着,但全然當這句話是沒聽見,一直等到兩人到了目的地,才睜開眼。
守坊的官吏的将大門緊鎖,隻有文牒,才可以在指定的時間通行。
不知慕沉從哪裡弄得了文牒。
趙棠梨見這坊内情景,難怪慕沉要換一輛這麼小的馬車。
因為但凡換一輛稍大一些的,都無法在這片狹窄的區域通行。
慕沉:“阿棠隻知西市的詭街百姓生活不易,從未知曉長安城,還有這比詭街都差得了百倍的地方吧。”
“都說長安繁華,可誰知長安城的坊間大門,隔絕掉了這何等可憐的地方?”
“兩年前一場大火,将這個坊都給燒完了。”
慕沉要牽着趙棠梨下馬車,趙棠梨倒也未曾拒絕,知他腿腳有些疼,故意側着身子跳下,又在他的腳背上踩上一腳。
疼的慕沉皺眉,又有裝着翩翩風度。
趙棠梨的手,從慕沉的手心快速的抽出,“線索和證據在何處。”
“這就是。”
“斷壁殘垣,每一處都是證據,每一個艱難度日的百姓,都是線索。”
慕沉單手靠到後背,不再與趙棠梨說起那些兒女之情,領着趙棠梨一路走向斷牆的深處。
“這兒馬上就要被工部重建了,若非戶部姜尚書一直不肯撥銀子,拖延到了今年。”
“這些證據,就真的将再也不存在了。”
趙棠梨瞧見百姓用布,在斷牆上支撐起一個矮小的帳篷,這便是一家人住着的地方了。
“守坊的官吏與京兆尹、金吾衛沆瀣一氣,竟然将這一個坊常年緊鎖。”
趙棠梨聽他說的這些,陡然間瞧見有些眼熟的身影,一把将他拉進了斷牆之間的縫隙。
兩人離得近,慕沉被她陡然的拉近,先進入腦海中的,是趙棠梨身上的清香。
慕沉:“誰?”
“不知是敵是友。”
是那些綁架了她和謝玄晖,卻沒有殺他們兩人的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