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照庭被那一聲“留步”叫住,轉身朝身後看去。
那聲音出自剛才那位同她辨香的男子。
“郎君可還有事?”她輕聲詢問他。
那男子朝她木讷一笑,道:“方才聽掌櫃的稱您為‘胡娘子’,在下想多嘴問娘子一句——娘子是否是長安胡寺丞之女?”
照庭一聽這話,有些驚訝:“郎君是如何得知的?”
他問答道:“在下看娘子氣宇不凡,又有助人的仁心,再加上胡娘子眉眼間同胡寺丞有些相像,便鬥膽猜測娘子便是胡寺丞的愛女了。”
照庭聽後朝他一笑,眉眼彎彎:“郎君猜得極是。隻是不知郎君是如何認識家父的?”
他退後向她行了一禮,恭聲道:“在下賀珵。與胡寺丞是為同僚,前些日子初到太府寺,多虧了胡大人幫攜,這才堪堪将事物熟練起來。”
照庭聽到這層原由,不由得心想:能同父親稱為同僚的,多半是同他同階的官員,而眼前的男子見着如此年輕就同父親平起平坐,自然是才學過人。
“賀郎君言重了,妾看郎君如此年輕便中了進士,如今已在太府寺當值,想必是郎君卓爾不群。”照庭這話說得謙遜,将他也拉進去誇了一遍。
賀珵聽到她這般說,心中自然是極其高興的。
當今能在太府寺任職的官員都需先進士及第,再經過任職考核才有機會晉升寺内。而他年紀輕輕便順利進入寺内,這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事。
但他也沒有将這份喜悅表達出來,反而是彎了彎唇,同樣朝她客氣:“胡娘子謬贊。賀珵有幸,今日能與娘子結識,日後娘子若有事相尋,在下必當挺力相助。”
照庭聽後朝他俯身行了一禮,同他道别後朝胡府的馬車走去。
她剛坐下,便聽裁雲在一旁嘟囔:“大娘,此人看着剛正,但怎麼給人一種套關系的感覺?”
照庭搖搖頭,發間的素色玉簪晃了晃。
她伸手捏了捏裁雲的臉,“你呀,切莫再如此胡亂猜測他人了。”
裁雲卻又突然嘟囔了一句:“他長得不如林郎君。”
照庭想起林溪山那張溫潤俊美的臉,确實并非常人能比拟。
但是她卻不想承認,故意說道:“是嗎?我怎的不覺得他好看?”
裁雲一臉懷疑:“娘子,我看你是對林郎君心有成見。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比林郎君還俊秀的男子!”
成見麼?那倒不是沒有,光是想想他有時故意戲弄她幾句話的樣子,她就覺得他像是山裡的野妖精。
面上謙謙君子,但又好似不是那麼回事。
“你呀,除了府上的小厮,你還見過幾個男子啊?自然是你對他評價過甚。”照庭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眼裡笑意純粹。
裁雲聽到這話,猛然覺得有道理,便沒再同她說這個話題,反而是提到了後幾日的“花朝節”。
花朝節是仲春裡最盛大的一場節日,幾乎全城一半的人都會去郊外賞花、踏青,更有甚者會在家中插花,不但可以裝點環境,還可以祈求花神保佑幸運。
“娘子,聽畫月嬷嬷說,夫人今年要督促二娘子學習規矩,故而并不會參加花朝節。”裁雲朝她努努嘴,有些洩氣。
畫月嬷嬷是鄭夫人的貼身女婢,她說的話自然就是鄭夫人的意思。
“無妨,若是母親不去,我帶着你去也是一樣。”照庭善解人意地說。
裁雲一聽這話又欣喜起來,嘴上說着太好了,而後又看向她:“那娘子也得帶上林郎君才是。”
胡照庭聽她提了兩次林溪山,覺着有些奇怪:“他是不是私下籠絡你了?不然你今日總提他做甚?”
裁雲有些心虛,便吞吞吐吐:“這……”
她擡眼對上照庭質問的目光,還是決定供出林溪山:“娘子,就是他!是林郎君讓我多在你面前提他的。”
照庭聽着有些好笑,也沒怪罪裁雲什麼,隻是表明她知道了,便輕易放過了裁雲。
太陽仍舊如同早時那般耀眼,有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幕簾的縫隙,落在胡照庭袖口的瑞錦紋上,金線折射出一抹五彩的光。
她看着那抹光,有些好奇他今日到底是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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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照庭剛踏進房門,便去尋林溪山的身影,發現室内空無一人,桌角的香爐卻燃着青煙。
他回來過了。
她旋即轉身朝書房走去,想看看他是否在那裡看書。
她悄聲推開木門的一角,而後靜靜地走了進去。
果然,她一下便瞧見林溪山身影,隻不過此時的他正趴在桌案上。
一身月白的衣袍,襯得他更加清逸溫柔。
她朝他走進,卻見他閉着雙目,似乎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