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他們二人一同從榻上起身,林溪山伺候着照庭穿上外衣,又替她将有些歪掉的發髻理正。
這夜他們睡得并不安甯,但他們都很默契地不去提起昨夜的私語。
“昨日真是沒有緣分呢,說好想做的事,卻一件也沒有做成。”照庭看着窗外,樹梢上還有雨珠緩緩下墜。
“也不是都未做成,我們不是看了山櫻?”林溪山走到她身旁回答。
她卻搖頭,“山櫻最後也被雨水打落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會有機會一同騎馬、看花、觀夕陽。”他轉身看她。
“可能吧。”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抽到昨日的簽文後,她已經沒有興趣去想其他。
她心中隻是有些不安,害怕這樣平靜的生活轉眼就煙消雲散。
他猜出她還在憂慮,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話來寬慰她。最終隻好陪她一起沉默。
她不再去提要同他一起騎馬的事,他也忘記自己答應她要每年都陪她看花。
他們就這樣站着,看着窗外的雨珠從樹葉上滑落,掉進地上的水窪消失不見。
直到安禅走到門外,輕輕地叩響門扉。
“施主,早食的時辰到了。”
照庭擡步替他開門,看見他臉上的平靜一如昨日。
她朝他施禮,語氣恭敬:“多謝住持和您昨日收留,我們再過片刻便走了,就不去早食叨擾了。”
安禅聽後朝她行了一個合十禮,旋即轉身離去。
照庭看他走遠後,側身看向林溪山:“我們快些歸家可好?我有些想阿娘他們了。”
他知曉她心神不甯,于是立馬點頭,“好,快些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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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典這一夜都守在寺廟前,本有些倦怠,但此時看見照庭二人從廟裡出來,瞬間又打起精神,絲毫不敢怠慢。
“正典,昨日雨大,辛苦你了。送我們歸宅後便去好生歇息幾天罷。”照庭對他說。
他向她一笑:“多謝大娘子體恤。”
“等會兒駕快些,我有些想家了。”她又說。
“是。”正典回答。
他們二人上車後,正典果然駕得比平時快些。
一來是聽大娘子吩咐,二來是昨夜雨大,他幾乎徹夜未眠,此刻是真的有些想休息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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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卯時,馬車便抵達胡宅。
照庭看着牌匾上“胡府”二字,這才覺着沒有那麼心慌了。
“大娘子回來了!”裁雲剛看見馬車,便快跑着過來,想要服侍她下馬。
她見了裁雲,心中也稍微敞亮起來,就着她的小臂下了車。
“阿娘和阿耶呢?”她急聲問道。
裁雲回答:“主君已去上值,夫人正在院中教二娘子彈琴。”
“好,先去見阿娘罷。”
不過是一日未見母親,照庭卻覺得過了許久。
當她走進庭院,果然看見鄭夫人同钰兒坐在一起,此刻正在彈着一首《六幺令》。
這《六幺令》節奏明快,旋律優美,是時下最流行的琴譜之一。
照庭本想立馬招呼鄭夫人,卻有些不忍心打破這首歡快的樂曲,于是她隻是站在原處,靜靜地聽她們彈奏。
一曲畢,钰兒先擡頭察覺到她,于是高興地從木椅上彈起來,跑到她身邊拉着她的衣袖。
“阿姐!你總算回來了!”她臉上滿是笑容。
“我不過才外出了一日,怎麼算得上‘總算’?”照庭彎腰,語氣溫和。
钰兒“哼”了一聲,“阿姐帶溪山哥哥出去玩都不帶我,害我隻能在這裡被阿娘逼着學琴。”
鄭夫人聽到她的抱怨,佯裝生氣:“你這丫頭,你說說倒是誰逼你了?可不是你自己連前些日子的曲都沒學完?一天還淨想着玩!”
钰兒聽後有些心虛,于是垂下頭,不再敢再抱怨。
照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钰兒若是每日把該學的曲都學完,阿姐也帶你出去玩可好?”
钰兒一聽這話,眼裡又閃出光亮:“好呀好呀,那阿姐可不許帶溪山哥哥。”
“咦?你平日不是最喜歡他麼?”
“哼,我自然是最喜歡阿姐。現在阿姐有他了,就不疼我了,所以我不喜歡他了。”钰兒努了努嘴,有些不高興。
照庭聽後忍不住笑,但還是輕聲答應她:“好,那就不帶他,我自然最最疼我的钰兒妹妹。”
“嘿嘿,那我們一言為定。”钰兒朝她笑起來,伸手示意要和她拉鈎。
照庭由着钰兒,也伸出手,同她拉鈎,說好一言為定。
钰兒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也不在她身邊多待,馬上跑到木琴前,開始自覺練琴。
鄭夫人看着她的樣子,搖着頭笑了起來,又轉身對照庭說:“還是你拿她有辦法。”
“母親可忘了,我也是同钰兒那般長大的。”
“那倒是。如若不說,誰知道你小時候也是個皮猴兒,成天想的也是給我添堵。”鄭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同她挽起手,一同走在石闆路上。
照庭笑道:“母親可不許告訴别人。”
“别人?你是說你那位林郎?”鄭夫人看了她一眼,頓了頓:“話說,你們昨日最後在哪處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