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庭有些不敢扯開他皮肉同裡衣相連的地方。
但現在又無計可施,隻好閉着眼睛,輕輕扯開那處牽連。
她有些慶幸,他此刻至少是昏迷過去了,否則不知道這一扯會有多疼。
不光他疼,她看上去也疼。
裡衣褪去,照庭這才堪堪睜開雙眼,但仍舊被面前這一幕吓了一跳。
他的背脊此刻已經是血肉模糊,有幾處甚至皮肉翻開,還浸着血珠。
一股濃烈的血腥猛然竄進她的鼻腔,她聞着有些反胃,但還是忍着,替他把血珠一一拭去。
“大娘子,這打得也太重了罷……”裁雲站在一旁,也是一驚。
她的視線又落在他的傷處,真不知下了多重的手才能将他打成這樣。
皮膚紅腫瘀青已經他背上最輕的傷,真正駭人的是他背上破皮流血的地方,不肖細看也能看到裡面的皮肉模糊一片。
她不敢想這是得多疼,以至于他竟然暈了過去。
“他是因為我才被責罰的。”她朝裁雲呆呆地說了一句。
裁雲趕忙安慰她:“是怪那林家姑母,一見着大娘子就要刁難。”
照庭聽了這話更覺得心酸,若是他不幫她出頭就不會頂撞尊長,也不會受到這樣狠厲的刑罰。
她想起他方才離開前還朝她笑呢,那時候他隻說自己最多被罵幾句,可如今竟然被打成這般模樣。
她心裡更加難過,又想起他是如何在林姑母面前維護她,心頭頓時一陣酸澀,看着他背上的傷口更加心疼,兩顆豆大的淚水倏然滑落。
“怎麼打得這麼重……”她嘴裡含糊不清,眼淚卻急忙下落,有一滴堪堪滴到他的傷口上,同他的血珠混為一體。
“嗚嗚……”她一面自責一面心疼,越想越是難過,索性坐在他身邊哭了起來。
裁雲見她哭得傷心,連忙遞了一方帕子上去。
她卻不接,隻是用袖口不斷擦拭臉上的淚水。
“要是我聽了那個姑母的話就好了,他也不會被打成這樣……”
“大娘子,您别這麼想,您這樣想了郎君才是白挨了一頓打,都是那林家姑母為難人,害得郎君受這麼重的傷。”
照庭覺着有道理,話鋒一轉:“都是她的錯,叫她為難我!這才讓他為我出頭,反而被打了去……”
“大娘你先莫傷心,先等醫官來瞧瞧,萬一沒那般嚴重呢?”
“你看他這樣,像是不嚴重嗎?”照庭指着他的傷口,面上仍舊不停落淚。
直到松青帶着醫官進來,她才止住哭聲,起身讓醫官好好替他診治。
那醫官見了他背上的傷口,也先是一驚,而後細細查看。
“他怎樣了?”照庭語氣焦急。
醫官又看了片刻,這才回答:“郎君身上的傷确實有些重,但好在并未傷及筋骨。老夫去替他開幾方藥,這幾日一定要好生養着才是。”
照庭連忙向他施禮,嘴上說着:“多謝,多謝。”
待他開好藥後,照庭命松青好生送他出去,又多給了些錢,表示感謝。
室内又隻剩下她和裁雲。
照庭見着床榻旁的窗子正大開着,怕林溪山受寒,命裁雲将它關牢後才讓她出去等着。
室内頓時安靜下來,照庭坐在他身邊,看着他仍舊昏迷着的樣子。
他昔日姣好的容顔此刻變得脆弱又可憐,像是突然暗淡下來的碎玉。
照庭忍不住用手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
“再也不帶你回來了。”她有些憤憤地說,手上拿着一個白瓷瓶,裡面是他的傷藥。
她俯身朝他靠近,垂眸看着他的傷口,用一支木片替他上藥。
“也不知道上藥會不會疼。”她自言自語道。
她将力氣放得極輕,盡量讓他感受不到藥膏的存在。
她又怕他即使是昏迷了也疼,于是又湊近他的背脊,替他朝傷口吹了幾下。
好一會兒,她才替他上好藥,看着傷口覆上大片的藥膏,她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真的不會再帶你回來了。”
“不回哪裡?”她面前突然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照庭聽後立馬去看他的面頰,“你醒了!”但他并未睜開眼睛。
“不回哪裡?”他仍舊閉着眼問她。
“不回林家了!他們将你打得這麼狠。”她氣鼓鼓地說。
他聽後輕微點頭,“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帶我回胡家了。”
“别擔心,我不會不要你的,我在哪你就在哪。”她拿起幾案上的白布,想要替他包紮傷口。
他一動不動,任她動作。
她其實有些不太自然,靠近他的時候耳根瞬間染上一層绯紅。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着他不着上衣的樣子。
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榄香,那股味道和她屋裡的香氣一模一樣。
“阿庭。”他突然喚了她一聲。
她聽後猛地一顫,生怕他發現自己在想别的。
“我想再睡一會兒。”他隻是這樣說了一句。
“嗯,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