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正好!”趙靖飛身入場,腰間軟劍應聲出鞘,“殿下可願指點小女幾招?”
李巍收勢轉身,銀杏葉沾在他鴉羽般的鬓角,清亮透徹的眼望向顧念。
“還請表妹指教。”
三年後的李巍形銷骨立、陰郁狠戾,此刻的少年豐神俊朗、銳不可當。
顧念看着他,卻惡念叢生。
此刻的她就是他魂牽夢回的白月光,趙喬桑。
他這麼想念的小太陽,若被她毀成惡女修羅,可還會不會在三年後為她剜肉戒瘾,利用她借屍還魂?
顧念接過趙靖抛來的劍,不自覺咬了咬後槽牙,劍柄在掌心發燙,顧念歪頭笑得格外“燦爛”。
“刀劍無眼,殿下可要當心發冠。”
話音未落,劍尖已挑向他束發緞帶,李巍瞳孔微縮,仰面避開時,顧念旋身掃起滿地金葉。
紛紛揚揚的銀杏雨中,他束發的緞帶忽然散開,潑墨長發拂過顧念揚起的手背。
顧念手指捋過他的發,看着它們在她指尖溜走。
好想狠狠拉他這把頭發,看他疼得紅眼滾淚才好。
“趙姑娘的劍,”李巍淩空後翻,發絲在劍氣中狂舞,“倒是比人還活潑。”
三年後,這個腐肉橫生,曬一曬日光就要屍毒加重的狗男人,現在竟然能活潑到後空翻?!
顧念心底的惡念止不住翻湧。
還是好想殺了他啊。
【滋滋滋……宿主……滋滋滋】
系統吓得都冒出了雪花聲。
顧念趁機逼近,劍鋒……貼着李巍的喉結劃過。
【滋!】
系統吓得打了個雪花嗝。
“聽說殿下三歲能誦《兵書》,十歲......哎呀!”
顧念假裝踩到裙裾踉跄,卻在彎腰瞬間撩起李巍斷裂的發帶,纏上他手腕,猛地一拉,将他拽得撞過她肩胛骨。
“砰”的一聲,少年的心口似有血肉爆破之聲。
顧念見他臉色刹時蒼白。
哦?那胸口有舊傷。
算一算時間,此刻他胸口的朱砂痣已被他母妃剜去。
兩息之後,李巍已然控制住了表情,他的眼神依然清洌如春泉,溫熱的呼吸拂過顧念耳際。
“孤十歲能畫萬裡江山圖,十三歲随你父親出征。”
他手腕輕抖,發帶突然反向纏繞顧念的劍柄,“表妹的事迹,孤也如雷貫耳,三歲上樹能掏鳥蛋,六歲就看上别家比武招親的夫婿,硬生生搶了新娘子的大紅稠,十歲打馬球連進三球卻不知進的是自家的球框,十三歲鬧市走馬,橫行霸道……”
原來這趙側妃竟然出過這麼多糗事。
難以置信,李巍的白月光,竟然是這般魯莽沖動的傻白甜。
劍身相撞迸出火星。
“沒想到表哥,打聽我的事情,竟然這麼仔細。”顧念從原主記憶中知道,兩人雖然是表兄妹,但趙濛初與趙靖自有嫌隙,所以并不來往。
這倒是方便她行事。
何為人設,是維持他人眼裡的固有形象。
既然,她和此刻的李巍也是初次相見,那此刻她在他眼裡的形象,就是人設。
顧念順勢借力騰空,足尖點上殿前紅柱,紅裙翻飛如流火。
李巍的劍卻如影随形,在柱身刻下深深劍痕。
他看着顧念毫無羞愧之意的臉色,對她的驕縱有了更深的體會,他被她氣笑了。
怪不得母妃,自小不讓他與她親近。
此女,毫無廉恥,臉皮還厚的堪比銅城鐵壁。
木屑紛飛間,顧念瞥見他唇角轉瞬即逝的笑意。
呵,到底是少年小狗,這麼愛笑!
顧念扯下殿前帷幔抛向空中,劍尖挑着紅綢刺向他面門,卻在即将觸及的刹那撤回力道。
李巍果然中計,劍鋒劈開綢緞時,顧念早已繞到他身後,抽回發帶,牢牢困住他手腕,就猶如地牢之中,他将他發帶捆住她的手腕一樣。
他清寒的目光看着她,薄唇抿着,眼尾還泛着紅。
“殿下,承讓了。”
顧念看着他泛紅的眼尾,心裡的惡意加深,手中的力道又加三分,捆住的發帶讓他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一道深紅色血痕。
呦,小狗兒就該這般,可憐巴巴才好看。
“桑兒!”趙靖的喝止來得恰是時候。
顧念挑眉松手,退後三步,歪着頭打量面色微紅的太子殿下。發帶掉落,留下一條深紅色血痕,襯得他手腕如玉裡紅釉。
皇後撫掌大笑從殿内走出。
正好看到一片銀杏葉之中,李巍清冷着神色,一頭烏鴉黑發,纏纏綿綿繞着顧念的绯紅裙裾,在風中飛舞。
一玄衣冰寒,一紅衣熱情,看着水火不容,哪知道站在一塊兒,看着竟然這般登對。
“桑兒的劍術又精進了,這若上陣殺敵,想來也能奪個一等功回來。”皇後對顧念目露贊賞,“哥哥不要吓唬她,咱們趙家女兒,就該同桑兒一般,善弄刀劍。你總說桑兒調皮搗蛋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我卻覺得這樣才好。”
“姑母,那等我日後上戰場,立了一等功,您給我封一個女将軍當一當可好!”顧念模仿着趙喬桑的口氣道。
“好好好,咱們桑兒要做大央第一個女将軍呢。”皇後親熱地攬過顧念的手腕,“走,姑母已經備好了宴席,特别準備了你最愛的大閘蟹。”
顧念看了眼主動挽上她手腕的皇後,頗有些受寵若驚。果然同人不同命,換了個軀殼,這受到的待遇就不同了。
她輕笑一聲,也挽住皇後的手臂,甜滋滋地道:“謝謝姑母。”
皇後寵溺地拍拍她的手,摸着她綢緞般的長發,還仔細看她的臉,眼裡十分憐惜:“桑兒最近在外吹風了,臉上都幹起皮了,姑母這有上好的玉肌膏,等會從羅媽媽這拿一盒子去。”
玉肌膏?
沈硯那日從太醫院好不容易讨來了一瓶,在趙喬桑這兒,竟然是整盒整盒的拿。
怪不得趙側妃在東宮行事無所顧忌,這不就是團寵嗎?或者,仗着這份寵愛,她還可以更加變本加厲些。
顧念看着走在一側,用長袖掩飾好了血痕,略顯疏離的李巍。
接下來,該怎麼欺負你好了,小狗兒?
宴會廳,滿園都飄着桂花的香味,顧念被皇後安排在了重新束好發的李巍身側,她落座便盯着桌上擺放着蟹八件,真金做的,可真是奢侈。
此刻,李巍正用金匙舀蟹膏。
“巍兒嘗嘗這個。”皇後将蟹鬥推過去,說完又看向顧念,“桑桑最愛蟹粉豆腐,本宮特意讓禦膳房......”
“姑母偏心!”
顧念突然用蟹鉗夾住李巍的金匙,“殿下碗裡都堆成山了,我的蟹鬥還是空的呢!”
李巍手背濺上姜醋,他撩起衣袖,快速擦去,但顧念超絕的視力,注意到,他手臂肌膚下有條條黑色絲線,已蔓延至手腕處。
衣袖落下,李巍抿唇抽金銀匙,卻見顧念已把整盤蟹鉗倒進他的碗裡。
“孤不喜食蟹。”他放下筷箸,耳尖在宮燈下泛着薄紅。
“殿下說謊。”顧念笑盈盈地道,“殿下的蟹八件使的這般好,定然是常吃蟹的。”
騙子果然是從小就會說謊。
顧念眯起眼睛笑,遮掩其中的小火苗。
“咳咳!”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給太子面子,趙靖放下酒樽,假意呵斥,“桑兒,食不言寝不語。”
皇後笑着打圓場:“桑桑自小耿直,巍兒别和妹妹計較。”
李巍看了眼還沾上蟹黃的衣袖,将手腕上落下的紅痕用心再遮掩了一番,他看着顧念,寬容微笑:“表妹,天真爛漫,不用介懷。”
顧念聞言微挑眉頭。
和三年後的他,可真是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