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拉開前邊的桌椅,手臂還挂着灰色西服,朝她點了點頭。“來了?”
他個子長得高,時槿稍微往後仰頭才看清他的臉。
不同于十年後的成熟,在職場上遊刃有餘又不缺氣勢的男人,此時的他隻是一個高中生。
皮膚白皙,眉眼溫柔,低頭的時候濃密的長睫能壓下一片陰影,嘴角勾着疏離的微笑。朝桦國際的風雲人物之一,是有些誇張,但全校無人不曉其姓名這是真的。
她的丈夫,池晏安。
時槿按住了自己顫抖的右手。
他眼底有些淤黑,但不明顯,看起來有些憔悴,沒有睡好他就這副模樣。
時槿禮貌的回以一笑。
她昨晚設想了很多遍見到池晏安年少時的模樣,原以為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在他面前會盡量保持自然。但真的看見他,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忍住,佳奈。
時槿在心裡默默重複着。
未來的一切都沒有了。
現在的她,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同班同學。
池晏安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他随意捋了捋一頭蓬松的短發,歎了口氣,在時槿前邊坐下。他的同桌悄聲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晚?”
“家裡有點事。”池晏安一邊将英語書從抽屜裡翻出來,一邊回他。“所以才晚了。”
“稀奇。”男生回了句,轉頭繼續早讀。
看着他寬闊的肩膀,時槿用指節快速抹掉眼眶的濕意。漸漸垂下腦袋,她在苦惱中。
要不要問下池晏安呢?
他肯定會問她怎麼知道的韓佳奈。
這時候,韓佳奈已經住進池家3年了。
她14歲的時候搬進池家,17歲之前在朝桦三中讀書,三中在郊區,池家司機先送池晏安去學校,最後才會送她去。
所以池晏安到學校的時間都很早,根本沒有遲到過,後面她轉到朝桦國際中學,他上學才沒有這麼緊張。
說自己的名字真的是太尴尬了。
時槿的身體,韓佳奈的靈魂。
剛剛問4班百事通的時候,說出我想找一下韓佳奈,提到這個名字都讓她充滿排斥感。
當初她不該跟“時槿”說羨慕她的,不知發生了什麼。
如今她真成了時槿。
好别扭。
非常别扭。
她有一種痛苦的割裂感。
這種割裂感,随着心中不斷的絕望,恐懼的積累,逐漸變成名為深淵的巨獸,慢慢将她吞噬。
“時槿!”
一聲呵斥響徹教室。
教室裡的早讀聲不知何時已悄然停止。
腳步聲從身後重重的傳來。
“我叫你半天,你在幹嘛?别人在早讀,你在發呆啊。身體沒好就在家好好休息,既然來學校就給我好好......”教導主任站在她身後對她進行一通輸出。
但她很快愣住了。
時槿也愣住了。
思緒漸漸回籠,她感覺到手臂上有一絲涼意。
時槿低頭看,英語書的頁面上已經濕了一小塊。
原來她又哭了。
這個身體原來這麼愛哭。
時槿覺得困窘,她今天根本就不該來學校。
她根本就沒有準備好面對這一切。
她用手背快速的擦了擦眼淚。
目光不小心與前邊的人對視。
池晏安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他一隻手搭在椅背上,轉頭盯着她,他沒有表情,時槿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看見她的眼淚,他的表情終于有一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