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有兩刻鐘,不光素玄和長雲來了,後面還跟着栓子和柱子。
兩孩子見了姜白藏忙說道:“二爺,俺們以前在安慶郡那邊呆過。”栓子又指着柱子道:“他家原是玉川縣王家溝的。”
姜白藏:“……”
略一想,帶着這兩個機敏孩子保不齊還真能用上他們。
其實姜白藏很想問問既然家是哪裡的都記得,為啥當起乞兒來了,到底沒問出口。這時無論哪朝哪代平民百姓的生活都各有各的艱難,何況靠天吃飯的鄉野農戶。
這些孩子們能不被略賣了已經是撞了大運了。轉頭一想,也是,略賣人口的估計一般不會買這種。
心底歎了口氣,見二人還穿着補丁摞補丁的那衣服,吩咐常喜讓去附近找戶有這麼大孩子人家,買兩身幹淨整潔舊衣。
又讓常樂把他們兩個帶下去,好好洗洗澡,把家裡正帶着學做事兒的僮兒的衣服,找兩身給他們換上。
接着叮囑了句:“那身補丁衣服别扔了,也帶上畫舫,說不定到時候有用。”
這邊姜白藏在安排準備乘畫舫出行各種事宜,那邊顧長赢在竹亭議定事情後隔天,就收拾妥當,帶上當初來時人手往京都方向而去。
沒人知道,半路上在一城中客棧歇宿時,一個同顧長赢暗身量仿佛的暗衛,換上顧長赢衣裝,翌日繼續往京都去。
而顧長赢則在城中客棧混入早已等在此處的唐家镖局的隊伍,對外說是唐家镖局護送津州營川郡錢姓茶商往安慶府玉川縣收茶。
按照之前商量的,這錢姓富商在的營川毗鄰京都又通運河,當真算得膏腴之地,被老父派去玉川縣收茶,自是覺得此次所去之地是窮鄉僻壤。
有道是窮鄉僻壤出刁民,本着這個想法,自然得帶着家中護衛并雇傭頗負盛名的唐家镖局一路護送,直到收完了茶,回到營川。
這富商自然是顧長赢手下的人假扮。
于是,顧長赢把手中露臉過的熟面孔都安排進了繼續回京都的隊伍。換了一批生面孔安插進唐家镖局的隊伍充當镖師。
一行人,就這樣又先回到了陽平。
為啥回陽平,自然也早就想好了由頭,這錢姓豪商要去樊雲樓吃上一頓,還聽說了姜白藏這畫舫所以請唐老大出面說項,要租畫舫。
巧的是,姜白藏也要去玉川看自己買的茶山今年制的春茶。
這月要去玉川畫舫自然是留做自用,本不肯租借畫舫,奈何唐秋衡和姜白藏交情深厚,這錢姓豪商這趟生意是筆大生意,又願意出重金。
在唐秋衡兩方說和下,同意退一步,既然姜白藏也要去玉川,可以一同乘畫舫前往。
既然這樣,姜白藏自然是應了,并隻要了一半租金。
一衆人等帶着镖局精挑細選的精悍镖師一同上了畫舫。
其他镖師先回镖局休整,等茶好後再護送錢姓富商并押送茶葉到營川。
在陽平休息一宿。
翌日一大早,一切收拾妥當,衆人在藍水河碼頭聚頭。
待人都到齊,便登上畫舫,往安慶州方向行去。
是時正值晨光乍破旭日初升,河面夜間升騰起的乳白色霧氣開始消散,先若蟬翼般的薄紗,後又如絲如縷。
在帶着魚腥氣的晨風中有早起的白鹭掠過水面,夜泊的烏篷船解了纜繩,艄公的青竹篙點碎水中朝霞将烏篷船撐入河中。
河面上船隻漸漸多起來,漸漸也有一兩艘畫舫進來。
整個河面活起來。
更有賣朝食茶點的舴艋舟,搖着銅鈴穿梭在往來船隻間,新蒸的米糕香混着叫賣聲,夾雜在船工的号子聲裡氤氲成市井的煙火氣。
姜白藏站在畫舫甲闆上,看着這一切,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句話來: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①
他讓人撒了小網,看看能不能撈上些鮮河蝦來。
這晨光裡的景象,讓他隻想美美的吃一頓春韭鮮蝦小馄饨,然後迎着晨光微風,縱性大喊一聲:走喽,看我的茶山!喝新制的春茶去!
這縱性一喊姜白藏自然是沒喊的,但卻以戲腔沉聲低唱道:“且以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②
恰在此時顧長赢也安置好走上甲闆,聽見聲音的姜白藏一扭頭看向顧長赢,這時正有一縷朝霞的霞光映在他眸中。
顧長赢納罕這戲腔,聽着竟不似南戲,當聽到詩酒趁年華時,再看看這個富家纨绔兒,不禁莞爾。
而姜白藏則暗歎來的顧長赢當真是俊眉修目,儀容不凡。
晨光柔和了顧長赢面上的冷肅,姜白藏又因見他不知怎地忽莞然一笑,更有種瞬間冰雪消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