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是太尉,約莫也有衆多女子帶着情欲之火義無反顧地向他飛去。那些喜歡做些淫詩豔詞的,說不定見到太尉的□□後,更加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
為着這小小的惡意揣測,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将手上的話本子合上,放回箱櫃之中。
餘光掃見一個畫簍,裡頭隻有一軸畫卷。她将簍中的畫卷拿出,在桌案上攤開。
畫卷上的是一個生得小家碧玉的女子,正穿着湖藍襦裙,舉扇微笑,笑眼彎彎。
她就是玄雲本次要替代的女子。
她已将這女子的容貌映在腦中,青及将她的生平事迹、處事倫常裝訂成冊,那冊上的内容,玄雲已經爛熟于心。
這位叫顔绮玉的女子是一位藥師的女兒,擅長制藥,楚氏一位族人在她父親手中買了壯陽藥,卻以壯陽藥無用為由,将她父親打成重傷,她父親傷勢過重,不治身亡。從此那位族人霸占了她家的藥鋪和藥圃,還将她賣入青樓。那日宇文蘊正好去天芳院,聽到她的遭遇,便将她救了回來。顔绮玉一是為報恩,二是為報仇,選擇入宮為宇文蘊的探子。
她是以另一個身世清白的身份入宮,在宮中,她的名字喚姜煙,是永安縣縣丞之女。
令她頗有些疑慮的是,這女子最後是因為中毒而死,但中毒的原因不明。至于中了什麼毒也無從探究,因為當時其他探子發覺她出事時,已經晚了,顔绮玉隻有一口氣了,青及隻能運作,以突生惡疾,免驚擾太後聖體為由,派人在宮中周轉,将她帶至掖宮。
但到達掖宮不久,她還是熬不住去了,去之前,也并未留下隻言片語。因着事情還存疑,青及令人做出她還活着的假象,并未向上報暴斃,屍身自然也不能被埋宮人斜,尋了一偏僻之所埋了。
若青及所言非虛,顔绮玉是憑着醫術成了掌藥,應當是有些真本事,怎麼會在中毒前期毫無反應,後期也沒有說任何彌留之言。事後,青及調查死因,也并未發現顔绮玉有暴露之嫌。
真是奇怪至極,這其中定有關竅是他們不知曉的,而這份不知曉,極有可能帶來緻命的打擊。
玄雲素來審慎,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隻能入宮後見招拆招了。
是夜,一輛馬車向着皇宮疾馳而去,有了青及給的令牌,遇上宵禁的金吾衛也很是順利的通過了。待到了通明門前,因着通明門接着掖宮,守護的衛士較其他城門少上許多。
現下黑夜中,隻能瞧見一個火把燃燒着。那個衛士見人來了,立即熄了火把,忙領着玄雲往宮中走去。行了數十步,那通明門才有數十個火把舉起。
“姑娘,沿着掖湖再往前走,就到了掖宮。”
待行到看不見火把的位置,黑夜中,傳來衛士的話語。
“多謝。”
玄雲已将宮中布局記熟,待眼睛适應黑夜,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看着掖湖裡蕩着的溶溶月光,玄雲恍惚了一下。
連夜的兼程,數日的謀劃,多少個日夜,多少哀怨痛苦,十年的蟄伏與忍耐,仿佛都像做夢一般,現在夢終于醒了。
她從沒有一刻這麼清楚地認識到,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隻有前進,或者是死亡。
玄雲的到來,就像一粒砂石入了波瀾的海中,了無生息,不動聲色。
玄雲躺在散發黴味的床榻上,但她閉上眼,卻久久未能入睡。不是因為入宮的興奮,也不是因為這床上曾躺着死去的顔绮玉,她的腦中琢磨着幾日後的百花宴。
這是楚太後專門為那些高門貴女舉辦的宴會,其間皇帝也會參加。
但不是所有的貴女都有機會來參與這個宴會,隻有那些被太後送了百花帖的貴女才能參加,而這些貴女往往來自風頭正盛的世家。
而這些人不出意外,日後便都是皇帝的妃嫔,隻有上下品階之分。
玄雲細數着那些可能被邀請的世家,想着日後的謀劃,越發精神,這般睜着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