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她除了等待,确實也無計可施了。那個女子願意與她攤牌,已經說明了她的意見或動作都不能影響分毫宮中的局勢,連太尉也不行。
把未來的路被迫交給另外一個不熟知的陌生人,實在是煎熬。
其間,太後降下懿旨,封妃大典暫行延後。又過了幾日,宮人們開始分發解藥。太醫院對外宣稱,今歲春雨驟急,雨幕之中裹挾不淨之氣,緻使諸多世家貴女身染病患。旋即,這些貴女們都被送回家中,靜候聖上封妃的旨意 。
但事後,陸蓁卻聽聞貴女們并非都是被宮中派人送回家中,有幾位是由家族派人接回。隻是自此後,那幾位世家小姐并未入宮,也并未出現在世家舉辦的各個宴會中,似乎是完全消失了。
陸蓁也想過找青及詢問宮中事宜,青及隻是諱莫如深,往宮中的打探,宮裡卻像是從未發生過這些事一般,再問蘭父,蘭父卻是完全不知裡頭的蹊跷之處,隻叫陸蓁莫要多想。
于是,陸蓁隻能作罷。
置身事外的人隻能聞嗅到風雨來的氣息,而不能感受到風雨的侵襲,覺得事情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而對于那些處于風暴中心的人來說,則是一場生死的變化。
在太醫院查出導緻這場人為疫病産生的緣由時,宮正和尚宮很快便尋着蛛絲馬迹查到了幾位世家小姐們的頭上,那些小姐們自知闖了大禍,并無太多反抗,很快便從她們口中得知了一個人的名字——羅音。
羅音自認為做的沒有破綻之處,其餘世家小姐們病倒之事與她亦是無關,她也早就做了完全的準備。
是以,當宮正司的人要審理她時,她雖然極為吃驚,但是很快平靜下來。
但當她注意到宮正到來時,她心中已經生出一絲不妙之感。
許是常年管着宮裡的規矩,宮正的面容也如教條一般刻闆,兩條深而長的法令紋,一雙半睜不睜的眼睛,斜着眼瞧着别人時,總是有種陰冷的感覺。
羅音長袖善舞,與宮中各人交好,各位尚級和司級的女官或多或少收過她的好處。連女官之首的尚宮,她也是說的上話的。但唯獨這位宮正,她對她的示好向來視而不見。不過在她了解到這位宮正對他人更是如此,也便沒什麼不平的。她作為太後身邊得寵的女官,示好一次兩次便罷,若是要她死皮賴臉地求着宮正,也未免太掉價了。
不過此時也顧不得與宮正沒什麼交情,瞧着宮正的肅容,羅音小心開口道:“宮正,我不知犯了何事,可否告知一二。”
卻見宮正停下腳步來,瞧着她勾起了一抹笑,隻是那笑極為駭人,“羅司藥做了什麼,心中有數才對。”說完,不再理會她,往前走去。
這宮正不回答還好,一回答她的心便忽地提起,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等她看到長樂宮三字時,她的心重重落下,背上瞬間出了冷汗,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宮正見羅音不動了,咳了兩聲,極為怪聲怪氣道:“走吧,羅司藥,都到這兒,想跑也是不成了。”
她心中嘲諷這個年輕的女子,不過是個靠着獻藥爬上來的,以為得了寵,便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她在宮中見過太多人,一看她們的眼睛,她就知曉她們在想什麼。
一個女官,對于皇家而言也不過是個奴仆,主子們隻需要你能做事、足夠忠誠即可。可羅音四處結交,就如前朝那些個奸佞結黨營私一般。她的小心思太多,野心太大,從那時起,便已經可以預料這位女官最後的結局。
在這宮中,站得高不算什麼,站得長才算是真本事。
長樂宮内,幾位宮女低着頭跪在地上,顯然方才都已經審完了,就等着當事人的到來。太後并未露面,羅音卻知曉她定在那鲛紗後注視着衆人。
可事情還是遠遠超過了羅音的掌控。
當她聽到幾位世家小姐和這幾位宮女指認是她指使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覺得荒謬。
“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二十三日晚間,你去過女君們的寝殿嗎?又或是與她們見面?”
“未曾。”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上惶恐疑惑交織,但卻是對着那帳後的人道:“太後娘娘,我不知曉為何女君們要這般說,但我真的沒有做下這等事啊!我與那些女君都不相識,為何要指使她們做這些事!那幾日夜間我都在自己房中,又怎會去女君們的寝殿。”
“那這些信件你又如何解釋?”似是已經料到羅音定會否認,宮正從一旁站着的尚宮手裡接過一沓信紙,狠狠地拍在羅音的面上。
“你手下的掌藥郁雨竹已經将一切都說了,這些信件就是在你房中尋得的。”
羅音顧不得疼,連忙将信打開看,裡頭的内容讓她頭覺得眩暈。
這是幾封信是與一些陸氏餘孽的聯絡,大概意思是,她利用司藥之職,挑起了這場禍事,可趁此亂,将探子安插進來。但最讓她感到震驚的是,這裡頭提到了她利用獻藥一事,欲謀害太後。
羅音心中這才真的慌亂起來,她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白着臉顫聲道:“這些信件我不知如何出現在我房中,我從未想過謀害太後娘娘!冷凝香丸是由太醫院院使掌過眼的,怎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