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亭不置一詞。
溫澄别開視線,“是,我說這番話目的就是盼你能放了我。”
晏方亭淡聲:“我隻是發熱,不是發癫。放了你,絕無可能,便是你死,我也會化作一口棺材,與你共同下葬,埋于地底,千年後,腐爛融成一片,不分你我。”
“……”溫澄瞪大了眼睛,盯了他好一會兒,愣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在這種極端的偏執下,任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會顯得不堪一擊。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當做一個正常人來溝通。
溫澄騰的起身。
然而衣角被拽住,轉瞬間天旋地轉,晏方亭把她摟進懷裡,他冠冕堂皇地說:“不是睡不着麼,陪我坐一會兒。”
晏方亭身上果真燙得厲害。
他的氣味、呼吸也跟着放大到極緻。坐在他懷裡,猶如陷身于長洲的梅雨季節,潮濕、悶熱、黏膩……是牆角洇出的黴斑,也是潇潇而下的熱雨……果真像極了鼻涕蟲。
涼州在詩人眼中大多是荒涼的,溫澄也抱有這般的印象。
然而實際上的涼州城十分慷慨地迎接他們的到來,特此送上一輪赤紅絕美的落日。天與地的交界處,日與夜緩慢更替,站在城牆底下,溫澄覺得眼前如畫一般壯闊。
“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城牆之上,立着一排披堅執銳的武士,弓箭手齊備,居高待射。為首之人的氣度很不一樣,溫澄拿手遮了遮光,勉強辨認出那是一位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将軍,頭戴兜帽,身披銀光甲,面上神情……十分不悅。
箭矢的冷芒令溫澄感到不安,但少年将軍的目光并未投注在她身上,而是定定看着晏方亭。
她仰頭問:“晏方亭,你确定是來涼州找人的?别還沒進城,就把小命交代在這兒。”
頓了一下,溫澄腦筋轉過彎來,“還是說,你要找的人就是他?那位少将軍?”
聖上初登大寶,廣招人才,這位少将軍不正正好好可以為聖上所用?
不對,這個年紀,若是故人,那他們什麼時候結識的?
溫澄不自覺蹙了眉。而後見身旁之人取出一道聖旨,并揚聲答:“在下乃特使晏方亭,奉聖上皇令,求見涼州竺娘子!”
竟是一位娘子。
溫澄頓時起了好奇心。
然而少年将軍很快潑了冷水,“此地并無竺娘子,晏都督怕是白跑一趟,還請回吧!”
晏方亭神色不變,攬着溫澄的肩,溫聲道:“進城,涼州美食荟萃,我們先吃晚飯。記得有家牛肉鍋子離城門口很近,你手怎麼這樣涼?”
冬日确實是圍坐吃暖鍋的好時節,但,現在問題是吃飯嗎?城牆上萬箭齊發,這可是守城軍士的看家本領,不消一刻鐘,就能将你這讨人嫌的鼻涕蟲射成刺猬蟲,全面開花!
溫澄腹诽着,卻發現那少将軍往後退了兩步,抱着頭委屈巴巴的樣子。這太稀奇了,溫澄定睛再瞧,不知何時來了位女子,衣着淡雅,身量高挑,正一臉不悅地……訓斥少将軍?
“那便是竺娘子了吧。”
晏方亭掰正溫澄的腦袋,“惡人自有惡人磨,不管他們,你隻許看我。”
溫澄冷笑,“恕我才疏學淺,見識鄙陋,不知有誰能惡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