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将熱鬧抛在身後,獨自一人走向寂寥的黑夜。
說話聲漸遠,待謝磐回到院子門口時若是仔細聽才能隐隐聽到說話聲。
謝磐的院子緊挨着謝砀的院子。
這是他們幼時,老夫人安排的,以便他們兄弟能照料彼此。也有令他們培養感情的意味。
若以此觀之,不得不感慨老夫人之目光長遠。
所以謝磐雖是庶子,但院子也很大,有自己的小跨院,若是成親後不分府,也是夠住的。
與嫡兄不同,他的小院非常安靜,沒什麼人侍奉。除去公務不得不與人合作外,他喜歡獨來獨往。
少年時,他在院子四周種了竹子,如今已過牆高。
竹葉簌簌,将外面的些許聲響攔在外頭。
謝磐小心掩上院門,上了鎖才往回走。
輕輕推開他卧房的門,床榻上的女子正在昏睡。
謝磐輕步過去,輕緩蹲下,以目光克制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臉頰。
慣以被稱為悶葫蘆的他忽然有許多話想說。
“嫂嫂,今日琬琰回府,我替你去瞧了,琬琰過得很好,還是原來的性子。兩個娃娃虎頭虎腦,瞧着養得就很好。琅哥娶的新婦性情也和善,與琅哥和琬琰都合得來,我瞧着琅哥怪中意新婦的,不過好似他還不知。”
“剛剛晚食,琅哥總暗中瞧着新婦,若新婦多看哪道菜一眼,他就給人夾菜。倆人還都害羞不肯看對方,耳朵紅的跟什麼似的,還以為大家都沒發現呢。”
謝磐坐在床邊的木榻上,低聲将今日見聞全部訴說與她聽。
“見禮那天你病着我沒去,但禮送到了,我瞧小兩口好似有了感情,今日琅哥看新婦的眼神變得不同。今日我也替你送了禮,跟你當初送我的一樣。”
謝磐此時半點不複白日裡人前冷漠寡語的模樣,床上的人沒醒也不影響他一直在說。
“嫂嫂,既與哥哥過得不開心,日後我對你好,事事依你,斷不會做出哥哥那般行徑,你能不能不走?”
半壺黃酒下肚,許是今日晚食的溫馨将他烘烤的頭腦發昏,居然說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忽然,一聲低吟,謝磐背脊發緊,連忙住口。
側頭看到她似珍珠般明亮的雙眸,心都軟了。而後心頭發緊,不住吞咽口水,忐忑道:“剛醒來?我可是吵到你了?”
咬緊下颚,一雙眼緊盯着她,生怕她真聽到什麼,又怕她沒聽到。
床上纖弱的女子白着臉輕輕搖頭:“沒聽清,就聽你跟蜜蜂似的嗡嗡,倒是聞見了八寶兔丁的香氣。”
一聽這話,謝磐面露喜色,轉頭時松口氣,連忙起身去拿餐盒。
今日借着琬琰回來的由頭,他命廚房又炒了一份八寶兔丁。
若是平常他根本不敢打草驚蛇,因着他從前從不吃這道菜。
不論是大哥還是琅哥,都精得像狐狸成精一般。口味突然變化,說不上會引他們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日他在離城門不遠的山上發現嫂嫂,救起嫂嫂後發現她傷了頭記不清過去的事,又在她以為自己是她夫君撲進他懷裡之後,謝磐就無法再降服心魔。
在他們父子眼皮子下面藏人一年有餘,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還是嫂嫂幾乎一直昏睡最近才清醒的情況下。
他當初百般猶豫,想着若嫂嫂醒了想歸家,就忍痛松手。
可她醒了卻錯認他為夫君,軟軟牽住他的手。
他再也無法主動松開。
嫂嫂愛吃八寶兔丁,他暗中使人去學,自己也悄悄做過兩次,可都不是家中大廚做的味道。如今看着她面上滿足的笑意,謝磐别提心中有多滿足。
若一輩子都能這樣便好了。
“夫君”,
夏如是突然開口,這聲輕喚令謝磐頭皮發麻,梗着脖子不敢看她。
“何事?”謝磐低着頭藏起發燙的雙目。
忽然一陣布料窸窣聲,柔軟的手臂攬住他勁瘦的腰腹,“夫君為何總離我這樣遠?”
謝磐立時渾身發緊不敢動彈。
而此刻,僅一壁之隔的另一頭。
書房中,不知怎的,謝砀忽然一陣煩躁,公文再看不進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