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内謝琅打了一記口哨,片刻後謝六便悄然入内。
謝琅:“剛神醫說,多虧夫人我才沒死,是何意?”
那日謝六雖沒現身,但自是看得明明白白,詳細禀告來龍去脈。
“那日神醫說您許過不了夜後,夫人就将神醫請到一旁,從懷中掏出一枚破舊荷包。裡面有一枚褐色藥丸,神醫聞後如獲至寶,說僅半顆就可救人性命,後囑咐夫人定要收好,莫讓外人知曉。”
謝琅眯眼:“一枚褐色藥丸?”
謝六忙點頭:“小的遠遠瞧着,跟攝政王贈您那枚藥丸極像。”
謝琅面色微變,旋即斂神,揮手讓人退下。
又忽然一頓,說道:“讓謝伍忙完過來一趟。”
攝政王贈他的那枚藥丸與夫人手中的極像?
當初攝政王贈藥時就說,那藥關鍵時刻能救命,夫人的藥丸也是如此。謝琅心中已有想法,這許是一種藥。
夫人手中何以有與攝政王同樣的藥,那就很令人玩味了。
謝琅記性極好,順其自然想到之前攝政王妃贈的那盒糕點。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卻又覺得過于心驚。
在柳清卿回來之前,他便斂淨一切心緒,本來平時就瞧不出他的喜樂,如今更是。
既謝琅已醒,大劫已過,接下來便是養傷。
因謝琅之前是暗中出京,回府也是如此,便讓柳清卿按下此事。知曉此事的下人也讓謝伍暫且移送到了偏院裡,謝伍還特地找了個由頭——将要雨季,修葺屋頂。
不過謝琅故意給湖廣總督的人留了尾巴,想是那頭的人估摸覺得他幾日沒聲響,怕是沒個好活。再使魏明昭做那黃雀,才可一舉拿下。
這些年奔忙,難得歇息。
這撿條命回來便成他最閑的時候了。可柳清卿管他管得緊,見他傷處依舊觸目驚心,如何說都不讓他下床。
她倒是忙起來,來來去去的模樣頗風風火火與往常不同,謝琅瞧着有趣。
柳清卿可顧不得謝琅此時心中所想,既謝琅是秘密回府,那嘉蘭苑的事便隻能爛在嘉蘭苑裡。
就算再瞞,又是來大夫又是熬藥,有心人總會察覺有異,定瞞不過老夫人的火眼金睛。于是柳清卿做戲做全套,找神醫要了些許使人咳嗽的草藥後向老夫人禀了近日身體不适,便不去請安,别讓老夫人也染了病。
柳清卿心思缜密,這個念頭起後,每日晨起後都喝上一碗泡了藥的水。凡打嘉蘭苑門口過去的活物,連地上的老鼠,天上的鳥都知道這裡的女主人身體不适。
謝琅醒來那日下午她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面前用紗巾遮着,人在拱門外沒進去,剛駐足就止不住的咳。
老夫人身旁的安嬷嬷聞聲連忙出來,見是少夫人就要請進去,柳清卿連連擺手,“就是跟老夫人請個安,老夫人這幾日可好?”
安嬷嬷:“老太君昨夜睡得不安穩,剛用了安神湯睡着,除了這,别的都好。”
柳清卿仔細觀察,見安嬷嬷面色無異不由松口氣,“那便好,我這許是受了風寒,這幾日用藥便不來老夫人這晃悠了,若是讓祖母染病可就不美了。”
安嬷嬷:“老太君這恰好有些潤喉糖漿,老奴這就去給您取來。”
沒等柳清卿拒絕,安嬷嬷便快步回去,不一會兒便端着個瓷罐出來遞給柳清卿,笑意盈盈,“少夫人好生養病,老太君這有我呢,無需挂念。”
柳清卿謝過安嬷嬷,心裡惦記謝琅,便轉身離去。
等看不到柳清卿的身影後,安嬷嬷才回房。
老夫人正襟危坐,撥弄手中佛珠無聲誦佛經,見安嬷嬷回來望過去,“如何?”
安嬷嬷大喜過望:“瞧着少夫人的面色,少爺許是沒事了。我就說我們侯府世子自是福大命大。”
老夫人雖依舊垂着眼,身子卻往後靠到了軟墊上。安嬷嬷見狀連忙迎上去想扶她躺下,“您這幾日一直誦經,都沒怎麼好好睡覺,現在心也安了,快歇一歇。”
老夫人熬了幾日也是累了,躺好後合上眼,過半晌忽然睜眼說了句,“我兒媳選的孫媳果然不錯,雖是略顯稚嫩,但也擔住了事。”
安嬷嬷知老夫人這是心放開了,前兩日自琅哥不大好的消息傳來便幾乎不吃不睡,她便哄着老夫人道:“那是自然,以後若您再指點一番,少夫人可得比肩女諸葛呢。”
老夫人聞言嗔她一眼:“慣會打趣我。”
又道:“這幾日你跟我熬着也累,快也去睡會。”
安嬷嬷笑着應下,又逗她:“诶!謝小姐體恤。”
老夫人摸摸自己滿是褶皺的臉,笑着搖頭,沒接這茬,反而問了一嘴,“二爺那頭近日如何?”
自二爺出生,到分院後,雖感情不熱絡,但老夫人總會過問謝磐。
安嬷嬷:“二爺一如往常,沒甚不同,就是似乎想在院中挖個地窖。”
老夫人疑惑:“挖個地窖?是要在院中添個小廚房還是挖地窖,你使人問清楚。”
住得好好的,怎麼忽然要挖地窖?
另一頭柳清卿匆匆趕回嘉蘭苑,掃視一圈見院中無異才松口氣。
如今謝琅大病初愈,怕邪風入體,哪怕是初夏,正房的門窗也未打開。
她進門後先去淨房換了套幹淨衣裳,後又淨了手才繞過屏風去床邊。
如今床前她也使人擺了屏風。
在她推門而入時,謝琅便已機警醒來,不過他也不知怎的,卻沒睜開眼。察覺到她越來越近,不知為何,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
柳清卿坐到床邊,目光從他臉上掠過便直接掀開薄被至腰處。
說是薄被,不過是疊成幾層的上等棉布而已。
她問過神醫,說是這樣最利于傷口愈合,若是濕了也好換新的,不會捂着傷處。
趁着天色未暗,她低下頭細細打量他身上的刀痕愈合。
她記得神醫囑咐她要時常查看刀痕附近肌肉的緊緻情況。
怕看不清,便索性跪在腳踏上,這樣稍稍彎腰便離傷處很近,近到每呼出一口氣便能擦過他的汗毛。
她将手搓暖,而後開始從上往下,以指腹輕輕按壓他尚且完好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