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樂詠美被扶起後,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雲先生,你和響輔救了我……為什麼?”
雲景看了看羽賀響輔,退到一旁,表示自己不會插手對方的家事。
羽賀響輔歎了口氣,“詠美叔母,我們并沒有權利決定别人的生死,不管那個人是親朋至交,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是奪走生命中重要之物的仇敵。”
“害死你父母的仇人,由于已經過了刑事責任追究時效,他們會一直像現在這樣享受着富裕美好的生活……像這樣的人,如果因為意外,即将失去他們的生命,你也會救他們嗎?”設樂詠美似乎有些費解。
羽賀響輔一言不發,但他剛才的行為卻已經說明了自己的選擇。
設樂詠美沉默片刻,釋懷地笑了,“我明白了……隻有你這樣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用斯托拉第巴力歐斯小提琴,彈出最動聽的音樂啊!”
雲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目光四處掃視,終于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設樂調一朗和設樂絢音,兩人已是面色發青。留在門口守着爺爺奶奶和父親的遺體的設樂蓮希也昏倒在地。
“這……怎麼回事?”羽賀響輔也注意到倒地的三人,着急地打電話呼叫救護車。
“隻是不想弄髒響輔你用來演奏美妙音樂的雙手罷了。”設樂詠美擺了擺手,“設樂降人的确是被我推下去的,我還換了設樂調一朗和設樂絢音這兩個老東西的藥,他倆恐怕也活不過今晚。我馬上就會在警察面前自首,到時候我也會進監獄,受到應有的懲罰。雖然不能救贖二十八年前我犯下罪孽的萬分之一,但也許這會讓你心裡好受一些。”
“……那蓮希呢?她是無辜的。”羽賀響輔意識到不對勁,看向設樂蓮希倒下的方向。
“蓮希沒事。我隻是往津曲紅生給他們送過去的水裡加了些安眠藥罷了,免得那小丫頭眼睜睜看着自己爺爺奶奶倒在自己面前。”設樂詠美微笑着,“響輔,雖然現在說這些可能會讨人嫌——我和你母親千波原本是很好的朋友,成為妯娌後,雖然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并不常見面,可關系卻更加密切。你父親出事的時候,我有想過幫他叫救護車,可弦三朗卻攔住了我。我不知出于什麼原因,默認了他們的惡行,甚至幫助他們布置出虛假的犯罪現場。”
比救護車更先來到的是熟悉的警車,目暮十三鐵青着臉從車上走下來,“怎麼回事?又發生什麼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和一臉淡然的設樂詠美,見慣大風大浪的目暮警官也不由得扶額歎氣——這家人一個兩個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被警察帶上警車前,設樂詠美走到羽賀響輔身邊,小聲地說了一句“抱歉,響輔”。
“雲景,到底是為什麼呢?”羽賀響輔皺起眉頭,似乎遇到十分難以理解的事情,“為什麼她可以在害死和她關系很好的我父母後,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惡行隐瞞二十八年,卻又在一夕之間選擇用最殘忍的手段,将當初的同夥統統送進地獄中呢?”
雲景看着這隻迷茫的小羔羊,“時間對于我們而言,是不停流淌着的河流,時而湍急,時而平緩,但總是甯靜的。但對于那些做了虧心事并且未曾完全抛去善念的人來說,漫長的時間則像是無邊業火,日日夜夜焚燒着他們的心靈,最終,他們要麼完全擯棄自己的良心,要麼就會被滾雪球一樣越來越重的負罪感壓垮,最終做出毀滅自己的瘋狂之舉。”
“那麼,從某種意義上講,也許我還要感謝設樂詠美叔母。如果讓我突然得知父母身亡的真相,或許我會出于複仇的目的,将當時參與那件事的所有人都親手設計殺害。也許我還會想出什麼花裡胡哨的殺人方式,作為我這個音樂家一生中最後的謝幕演出。”羽賀響輔笑着打趣,隻是眼神中仍有化不開的濃郁悲色。
“喂喂,那就不是羽賀響輔了。”雲景搖了搖頭,“隻有現在這個,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始終保持善良、傳遞溫暖的羽賀響輔,才是真正的羽賀響輔。”
不一會兒,救護車來了,雲景、羽賀響輔和從樓上下來的津曲紅生一起幫助醫生們将昏迷不醒的三人送上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
設樂家不遠處的樹林中,有個身影站在高處粗壯的樹枝上,借着黑暗的遮掩,肆無忌憚地窺視着這裡的一切動向。
周圍萬籁俱寂,隻有他平靜的聲音幽幽傳出:“琴酒,現場發生了命案,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歐斯小提琴所在的宅院被警方嚴密監控了起來。一天之内,這家裡好幾人橫死,那把琴近期也一定會成為公衆關注的焦點……”
“好了,我知道了。取走斯托拉第巴力歐斯的計劃推遲。萊伊,你回來,BOSS有另外的任務要安排給你。”
黑暗中,男人原本亮着的手機屏幕突然熄暗。看着顯示已經挂斷的通話記錄,他挑眉笑了——
“收到。琴酒,我也很期待和你的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