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的清晨,昨夜的雨下了一整晚,一直到剛剛才停。
麥卡特在森林間穿行,腳下泥濘,讓他寸步難行。
他是附近村莊的護林員,平時的任務便是搜尋附近魔獸出沒的痕迹,引導它們避開村莊,必要時獵殺部分可清除的魔獸。
他喃喃自語:
“我記得昨天的那聲吼叫,是這個方向……”
在撥開一叢灌木後,他踩到了一具柔軟的東西,驚了他一跳,忙退後低頭瞧去。
好像是個……人。
那個躺在地上的“人”長發将臉裹住,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浸滿,躺在雨水浸潤的灌木叢中,整個人像是被打濕的石闆,嵌進了濕軟的泥土裡。
伸手撥開那人的頭發,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來。
站在原地,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試探這人的鼻息,居然還活着。
“這……”
在原地思索了一番,他歎了一口氣,最終背上了這個仿佛已經死去的女人。
*
陽光明媚的早晨,洛溫躺在幹燥的房間裡,窗外的陽光明媚,灰塵在陽光中飛舞,讓她忍不住伸手,逆着光感受。
門被緩緩推開,前兩天救了她的大叔給她端上一盤面包。
“你醒了?今天還算醒得早,這回不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洛溫抿嘴,有幾分不好意思。
當是她從噩夢中蘇醒,在雨夜中,感受自己在一個人的背上,那溫暖實在太過讓人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在麥卡特的背上她拿出了刀。
現在想來還是十分尴尬。
“抱歉,大叔……”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村落的“護林員”,洛溫第一次聽說這個職業。
“沒事,你還能活蹦亂跳的就好,來,吃點面包。”
洛溫拿起一塊面包,隻咬了一小口,開始裝模作樣地咀嚼。
麥卡特一直看着她,一直到她咽下了一口食物後,才放下心離開。
等她吃完那一口,便放下了面包。
不過一會,她走出了門,門外不遠處麥科特正在劈柴,滿頭大汗。
洛溫的腳步頓住,緩了片刻還是到麥卡特身邊,道:
“謝謝您的收留,我萬分感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洛溫的話音哽住,事實是,可能也不會怎麼樣……
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森林中流浪,也不是第一次因為受太嚴重的傷而陷入昏睡,她總是能趕在嗜血的魔獸把她吃掉之前醒過來。
麥卡特卻因為這停頓産生了理解偏差,停下揮舞的斧頭,他擦了擦汗水,觀察着洛溫的狀态,道:
“你今天還是決定要走?”
“……”
洛溫一時沒有回話。
“你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我依然認為你需要好好休息,和昨晚我們聊的一樣。”
那張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僞,這讓洛溫已經冰凍了好一段時間的心開始松動。
“碰!”麥卡特手中的斧子再次落下,他的話音裡夾雜着幹燥的木屑味道:
“最起碼,你留在這裡,不會再淋那麼大的雨了,不是嗎?”
洛溫站在陽光裡,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太久沒有和人類好好說話。
以至于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就讓她想要落地,不想再繼續變成一片漂浮在風裡的羽毛又或是一朵飄在流水上的花朵。
她不想再淋雨了……
晚秋的雨真的很冷、很冷。
看出洛溫沉默裡的動搖,麥卡特嘴角微彎,眼角的笑紋悄無聲息地擠出。
他将木柴抱起,利索地堆放在屋檐一角搭起的小棚内,嘴裡絮絮叨叨起這裡的事。
“我們這個村子叫做青木村,村子裡老年人比較多,年輕人這幾年出去了不少,村子裡留下的大多是老人。”
“青木村……”
洛溫想起了自己家鄉的一片青木林。
但開口詢問的卻是另一句話:
“那你呢?”
麥卡特收住笑容,拍了拍手,說到:“我并不是一直呆在村子裡的,事實上我三個月前才回來,之前我一直都在北境,作為北境軍的一員。”
“北境戰争結束後,我耽擱了一個多月才再次踏上家鄉的土地。”
麥卡特的屋子距離村落有一段距離,他擦了擦汗水,遙指一個方向,那邊有一顆巨大的、孤獨的青木,聳立在一片寬闊的草地上,再往裡走,就是掩映在樹林中的村落。
洛溫在夜晚時就很好奇,現在問出了口:
“麥卡特大叔,你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嗎?”
幾間小屋内居然都沒有其他人的影子,這裡難道沒有其他人?
麥卡特突然收了話音,臉上露出幾分隐隐的悲傷:
“……并不是,我曾經有妻子和一個兒子,但……”
他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了,沒再繼續說自己的故事,而是對洛溫道:
“你就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吧,我不會趕你走,一直到你想要離開那天為止。”
洛溫掩住眼底的倦色。
“……謝謝你的慷慨。”
*
在這裡躺着的第七天,洛溫第一次有了出門的想法,比如……找點吃的。
随便什麼肉都好,她不想再繼續吃麥卡特最中意的面包,她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