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容真隐去萬伊冒充辛可铎的部分,隻把餘越連殺秦慎行、屠斐兩人的真相叙述了出來。
聽罷,路漫疑窦更甚,“還是不對,既然辛可铎發現屠斐已死,為何卻默不作聲,不揭發餘越。”
“或許辛可铎與鐘原本就一丘之貉,皆為千機閣謀事。”商榷推測道,“路大人有所不知,辛可铎現身楠竹谷之前已是風口浪尖,失蹤了一段時日。彼時千機閣曾放出風聲,要除去辛可铎與鐘原等人。或許辛可铎為求自保,答應與千機閣合作,卻被同盟的鐘原算計,魂歸異處。”
齊修遠幽幽開口:“如此說來,楠竹案主謀或許為鐘原與辛可铎兩人,且這兩人身負罪案還不止這一樁。”
商榷汗顔道:“說來慚愧,鐘原與辛可铎都與一件遲遲未偵破的案件有關。”
“哦,看來千機閣謀劃的楠竹谷一案連個開端都算不上。”西容真眸光如刃,“千機閣的陰謀就要靠在座三位擊碎了。”
好戲開場。
在場五人,面面相觑,誰人執棋,誰人作棋,尚不為知。
出了議事廳,西容真又開始裝聾作啞,置身事外。齊修遠較為識趣,着手秦慎行産業的查封狀況,不來叨擾,路漫卻直接把舊案卷宗搬到西容真休憩的後院,随時向西容真比對細節。
最焦頭爛額的屬商榷,手頭積壓的方家滅門案和十方教走水案沒有半點眉目,還要時常被路漫驅使調度。
路漫筆走龍蛇,一邊将重點記下,一邊道:“殿下,楠竹谷一案中,重要證物秦慎行的秘匙并沒有清查到。而與齊大人聯絡,查封秦慎行産業的各地官差回禀,秦慎行的家眷和夥計嘴巴緊得很,通通三緘其口。且各地的秘櫃皆被盜取,臣懷疑是千機閣所為。”
“好,我已知曉。一切皆憑老師做主,無須每每彙報與我。”西容真被侍女環繞,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溫香軟玉的侍候。
路漫充耳不聞。
無多時,萬伊帶着鹿栗和懷抱嬰孩的嬷嬷而至,啟禀道:“師父已經離去了,鹿栗纏着要找他的方汝哥哥,卑職前來請示殿下。”
鹿栗望着萬伊摸摸鼻子,唯唯諾諾道:“殿下,确實如此。”
“萬伊你真是深得我意,此前我就打算帶小不點給方汝瞧瞧,總是誤了時機。”
西容真摒退了侍女,說着就要外出。
出了府,萬伊安排錦衣卿帶着嬷嬷和鹿栗坐馬車至辛府。萬伊和西容真走了小道信步其後。
“秘匙你拿走了?秘櫃也是你派人盜取的?”西容真終于得了機會詳細詢問。
“我隻派人一一開了秘櫃,取走了我想要的東西。”
“這麼說來,還有一波人在從中搗鬼。是怕被此案牽連的那些權貴嗎?”
“阿真一語中的,或許阿真還能再猜猜這夥人都有誰。”
“這我該從何猜起。”西容真支起下颌,少頃打了一響指道,“既然你叫我猜,那必是我熟悉的。案情轟動朝野,還敢從中作梗的結黨營私者,莫非是……”
西容真一連報了幾個德高望重的權臣,萬伊皆搖頭。
“齊修遠?”
萬伊愣了一愣,還是搖頭。
西容真徹底放棄,“到底都有誰?”
萬伊無辜狀,“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讓阿真猜猜,又沒說我知道答案。”
“好啊,你又消遣我!”西容真瞳仁中簇起一團火,對着萬伊燃燒。
萬伊寵溺地摸了摸西容真的發頂,“我隻是測測滿朝文武在阿真心中的印象。看來相較于齊修遠,阿真更信得過路漫。”
西容真轉身,帶着薄怒繼續前行。
“不過阿真知道我是怎麼查到秦慎行的暗巷的嗎?”
“你說。”
“因為此前我提過的一個神秘人,他秘密提供了十方教蠱惑人心、為禍一方的罪證。其中首當其沖的一條就是秦慎行經營的暗巷。”
“秦慎行是十方教的教徒?!”
“不錯,他還是使者之一。”萬伊補充道,“從秘櫃取走的其一就是十方教使者的令牌。此外,辛可铎和鐘原的令牌也在我手上。”
西容真怔在原地,“鐘原?鐘原是十方教的使者?這就是鐘原該死的原因?”
“阿真難以置信?今日在議事廳,商榷隐晦提起過,千機閣曾放出風聲要取辛可铎和鐘原性命。其實是千機閣要取十位使者的性命。”萬伊一手攬住西容真肩頭,“年初聖上前來陪都部署千機閣,卻卷入女童案。聖上将女童案暗中委托給千機閣,沒想到秦慎行何其狡詐,将矛頭導向辛可铎。而我在追查辛可铎之時,收到神秘人傳信,終于窺得十方教全貌,順着十方教和辛可铎這條藤捉住了秦慎行的狐狸尾巴。後來,經過鐘原的委托,才有了楠竹谷的部署。”
“十方教……當真是個鼠窩。”西容真偏頭,碰上了萬伊鼻尖,“你看過教典了麼?我懷疑……嗯?”
萬伊左手捧起西容真,用鼻尖蹭了蹭西容真臉頰,霎時绯色綿延。萬伊勾了勾嘴角,覆上西容真翕動不止的兩片薄唇。
萬伊移開唇舌,西容真嗫嚅道:“我我我跟你談……談正事呢。”
萬伊将頭埋在西容真頸發間,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可我不想。”
西容真忽地跟着笑了起來,轉身回擁萬伊。
換過姿勢,萬伊埋在了西容真頸窩,熨帖非常,“還是裙裝好,能吻到你的鎖骨。”
“……你,永遠沒個正形。”西容真托起萬伊的頭,“倒叫我想起那封信了,不作解釋嗎,閣主?”
萬伊扣起臉上這隻溫潤的手掌,挪移到唇邊,一吻掌心,“傾訴衷腸,以慰相思而已。”
西容真忍俊抽手,“你不想說就算了。”
兩人到達辛府已暮色四合,辛老爺沒有露面,家仆回禀過後直接帶兩人去見了方汝。
嬷嬷和鹿栗抵達多時。小不點蹭了方汝一衣襟的口水,見西容真之時,方汝将小不點交還給嬷嬷照顧,進到書房裡間去換衣服。
等待期間,西容真拉着萬伊竊竊私語:“我懷疑小不點是神使的孩子。教典裡寫了……信徒的新婚前須與神使共度一夜,接受洗禮,就是所謂的初夜權。”
萬伊搖頭,“時間對不上,方好與鐘原成親早就不止一年了。”
“不止……總之,你看完教典就明白了。”西容真支支吾吾道,“方好這麼愛鐘原,卻……方好受迫害定然不止一次……”
萬伊面色凜然起來,“那麼教徒視之不祥,方家人卻執意保護這份血脈的原因或許找到了。”
話及此處,頭纏繃帶的方汝換好一身素服出來了。
萬伊抱過嬷嬷懷中的孩子對方汝道:“方家的血脈,方公子如何打算?”
方汝轉身背對萬伊,“方某已是自顧不暇,這孩子還望殿下暫時照拂。”
方汝指間纏的一圈圈紗布刺痛西容真的眼,一想到方汝是為了一本教典而燒傷的手,西容真更是憤懑。
話到了嘴邊,方汝維護十方教的字句不斷在西容真眼前閃回。難道方汝以及方家都完全信仰十方教,乃至分辨不清教典中那些龌龊的條款嗎?
觸及十方教的問題極有可能影響方汝的判斷,西容真咬了咬牙,轉換了方向下手,“方汝,你為何會來辛家?辛可铎不是與方家有怨?”
“辛家與方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殿下以為辛可铎與方家有怨,是不是聽了外面傳聞說辛可铎揚言對方家不利。”方汝坦言,“實際上,辛可铎隻是個被使者團隊操控的蠢貨。因為父親反對十方教依附墉親王,觸動了使者團隊的利益,所以他們欲除方家而後快。辛可铎走漏風聲,雖然提前敗露了他們的陰謀,但我方家還是沒能免于一難。”
萬伊嗤笑一聲道:“辛可铎固然是個蠢貨,他幹過最蠢的事難道不是入了你的局。”
萬伊的嗤笑吓壞了懷裡的孩子,小不點哇啊一聲大哭了起來。
西容真連忙抱過孩子搖晃安撫,萬伊食指抵在唇間,暗示西容真不要妄動。
小不點哭聲漸緩,睜着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抱着西容真的中指嘬吸。
方汝肩膀微微顫動,“是,是我愧對于他。從一開始,就是我故意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