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懷着我們的孩子,我就勸她,就算為了我們的孩子,也要堅持下去。我什麼都不在乎,隻要她陪在我身邊,孩子隻是支撐她不胡思亂想的一根稻草。
“可還是不行,她已經崩潰了,她開始自殘。她不要孩子,我說好,她的身體狀況确實不适合生下孩子。她說我……不愛這個孩子。我說我隻愛她,我隻要她好好的。她說我騙她,我從來沒愛過她。
“隻要她說什麼我都順着她。我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是……我隻是一刻不在她身邊,她就走上了絕路。如果我能早點發覺,就不會有這個悲劇。”
“皇兄……哭吧。”西容真站到西容慈面前,攬着瑟瑟發着抖的肩膀,“不要把所有過錯都壓在自己身上,皎月姐姐在天之靈定不會同意你一直用它來折磨自己。”
西容真和萬伊出了慈王府也沒直接回宮,隻是撐着傘在坊間閑逛,小雨如酥,人影稀淡,兩人比肩聽着雨打油紙傘的聲音,一時無話。
“萬伊,我也很難過。”
萬伊應了一聲,西容真繼續道:“那個時候,我也萬分責怪自己,我甚至哭不出來。我隻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喝藥會想起你拿蜜餞哄我,吃飯會想起你給我夾菜,看書會想起你給我标句讀,睡覺也會想起你給我講外面的趣事……你不在了,可我的世界全是你,你從來沒有和我分開過。”
萬伊以為西容真是在共情西容慈說的話,聽到一半才知道西容真在說他以為自己不在人世的那幾年。
那個時候自己又是何種心情呢,萬伊想了一下,那幾年他什麼都不敢想,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奢望,他首要面對的考驗就是活着。師父會時不時來刺激他,他覺得有點可笑,又止不住心痛,他會在任務裡故意受點傷,身上越痛,就會麻痹抓撓不到的地方的痛癢。
“阿真。”頓了一下,萬伊啞聲道,“我回來了,别哭。”
走着走着,兩人還是到了百味樓,這裡果然沒有開門。
附近有人問:“這百味樓什麼時候開門呀?”
有人回答:“短期内怕是開不起來了,我聽說主廚已經認罪,親手殺死了一品大員的親兒子咧。”
“真的假的,是黃主廚嗎,他怎麼敢?他要是沒了,他那一大家子可咋辦喲,造孽啊。”
西容真聽着路人議論,又見原本食客絡繹不絕的酒樓如此蕭瑟,百味樓曾經何等風光,那牌匾的字還是卓太傅親自題的。
“我們去刑部大牢看看。”西容真轉頭對萬伊說。
“走罷。”
大牢又潮又悶,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西容真提出要見百味樓的黃鶴,獄卒隻在那裡繞彎子拖延時間。西容真直接說要提審此人,獄卒又說不合規矩。
此時外頭又來了人,獄卒喜出望外,結果是兩個大理寺的少卿,竟也是要見黃鶴。獄卒實在招架不住,将黃鶴帶了過來。
那黃鶴蓬頭垢面,滿口“我已經招了”,身體抖若篩糠,細看十指血痂層層疊疊。
西容真上前扶起佝偻跪地的黃鶴,道:“黃師傅,是我。”
黃鶴擡起頭,兩隻眼睛從垢亂的頭發中露出來,“殿下,冤枉啊!”
“好你個反複老賊,昨夜剛認的罪,今日就要矢口否認?白紙黑字可是你親自畫押認罪的。”說話的是剛到的嚴文謹,正是負責此案的人。
“我……我……”黃鶴隻是癡呆盯着雙手發抖,說不出話來。
萬伊道:“還請大人将供詞拿出來,殿下自然明察。”
不消片刻,供詞就到了西容真手上,西容真草草翻過,直接質問黃鶴。
“你承認是你趁胡府戒備松懈之際潛入胡祿書房竊取财物被察,激情殺人。”
“……是我。”
“那胡祿當時身着黑色還是白色衣服?”
“是……是黑色……”
“胡祿身中兩刀,兩刀可是都在前胸?”
“是,是。”
“既然在前胸,你身上必有噴濺血迹,血衣你如何處理?你又是如何不被發現回到廚房?”
“我……我沒有遇到旁人。”
“兇器單刃還是雙刃?可否帶走?”
“單刃,我……帶走了。”
“好,我問完了。”西容真轉頭問嚴文謹,“他答對了幾條?”
“這,下官還需核對。”
西容真疾言厲色道:“你身為本案專員,竟對案件細節毫無關注?”
“我倒是可以解答。”在一旁站了許久的大理寺來人其中之一道,“胡祿被發現之時穿的藍色衣服緻命刀傷雖然單刃且在胸口心髒位置,但是是一刀斃命。現場确實沒有兇器。”
“你再看看這份證詞,如此草率,嚴大人一向如此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