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那輪得到你啊。”又是那名小厮來驅趕,當真殷勤。
“畢青哥,你就讓我留下吧。”歌姬雙目紅腫,卑微祈求。
畢青砸巴嘴,壓低聲量:“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這位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她要是不開心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先走吧,你想知道的我來替你問。”說着,他推了她一把,歌姬看扶牙一眼,無奈離去。
“怎麼回事?”扶牙看向畢青,用方巾将手上的傷口纏住。
“是這樣的,昨日死的那名歌姬是她妹妹,兩姐妹平時感情好得很,跟連體嬰似的,今日又見到您,估計是想來問問您,昨日她妹妹死前,有沒有說什麼。”畢青過來,一邊整理擦拭桌面,一邊道清原尾。
“那她怎麼又回去了?”扶牙輕點扶手。
“許是她覺得這樣不妥。”畢青停下手,輕松應對。
“是她覺得不妥,還是你覺得不妥?”
“……您這是何意?”
扶牙靜默半響:“把她叫回來,你可以走了。”
“……可是您覺得小的哪裡做得不對?”
“畢青。”她叫他的名字,鄭重看向他:“不要裝糊塗,我的意思你很明白。”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都最好到此為止。
他若别有用心,最好适可而止。
他若借她攀附,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話說到這個份上,畢青已然明白:“請姑娘移步,小的帶您去見她。”
用詞依然尊敬,但語氣中沒有了卑躬屈膝的谄媚。
三人來到後院一隅,歌姬正躲在牆根哭泣,畢青先一步過去,将她拉起來,擦幹眼淚,送到扶牙面前:“想問什麼就問吧,這位姑娘是個好人,她知道什麼,都會告訴你的,别哭了。”
緊接着一人沒入黑暗,落寞離去。
扶牙望着前方,沒由地來一句:“胡雪姑娘,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胡雪還在抽噎,聽到後立刻停止:“你……”
其餘的話哽在生澀的喉嚨中,她好像突然就明白妹妹胡鸢自盡的原因了,扶牙的出現是她用性命換來的。
“我妹妹她還說什麼沒有?”胡雪情緒激蕩,滿懷期待,比起安穩的生活與複仇,她更想讓妹妹好好活着。
“她說,讓你好好活下去。”
“這個傻丫頭。”胡雪奔潰捂臉。
待到她情緒穩定,便一一道出姐妹兩這些年的遭遇,他們父母本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卻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她二人剛逃離魔爪,又落入人丫子手中,輾轉多個地方後,賣入孀縛樓成為歌姬,每日的生活就是不斷地練歌、開嗓。
她的嗓子條件一般,但妹妹胡鸢卻天賦異禀,再是平平無奇的曲子,由她的喉嚨唱出都宛如天籁,起初那幾年,受到不少聽客追捧。
那是姐妹二人在父母雙亡後,過得最好的一段日子。
可這種日子在一個名喚“蘇缇”的歌姬來後,就結束了,此人争強好勝,比不過胡鸢就各種陷害她,剛開始還隻是小打小鬧,她們沒與她多計較,可誰曾想一日夜裡,她竟直接沖進胡鸢的房間,用剪刀絞斷她的舌頭。
事後胡雪想追究,可蘇缇卻被孀縛樓的主人力保下來。
就算如此胡鸢也沒放棄,她練發音、練喉嚨,唱不了曲子,就用哼的,日複一日下來效果不錯,仍有大批願意追捧她的聽客。
可是與此同時,蘇缇不知做了什麼,唱功突飛猛進,很快就超越胡鸢,成為孀縛樓第一歌姬,之後對兩姐妹的折磨更是變本加厲。
這樣難挨的日子,她們堅持了一天又一天,卻始終看不到曙光。
就在上個月,胡雪生出輕生的想法,她本想用一場大火,将孀縛樓燒成灰燼,給胡鸢燒出一條生路,可火還沒點燃就被發現,孀縛樓的主人下令将她吊在房梁暴曬,胡鸢為救她跪了三天三夜。
從哪之後胡鸢就不理她了,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有。
直到今日胡雪才明白她計劃的一切:“隻是姑娘為何答應妹妹?”
扶牙想起胡鸢堅毅決絕的眼神:“我想問她一些事,她不願意說,讓我來問你,還說這件事世上隻有你姐妹二人知曉,她死了,便隻有你了。”
隻有她死了,她才能确保扶牙一定會來找她姐姐,所以她下手又快又狠,兩人即使要救她也來不及。
胡雪想起昨日她沖進房間看見的,胡鸢脖頸上那道駭人的傷痕,瞳孔抖動着,半響說不出話。
她信在有利可圖時和安全範圍内,大多數人都是好人,她們願意在獲得的同時,随手解救一個深陷囹圄的小人物。
但她不信會有不計回報、平白為小人物涉險的大好人,所以她必須死,還要死狀慘烈,激發她們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