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了不了——”
餘莫圖連忙拒絕:“我不喜歡吃西瓜,它有籽。”
“有籽又沒事......”顧笑不解地咬着吸管抿着。
餘莫圖倒是語氣悠悠:“啊,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小時候不知道哪個動畫片說的,西瓜籽吃了會在肚子裡長西瓜——雖然肯定是無稽之談啦,但我以前真信了,每次吃西瓜都要把籽一粒一粒地挑出來,我學不會吐籽。”
顧笑:“......”
“Fine。”他有些失笑地搖頭:“不吃辣不吃西瓜不吃海鮮,你人生都少了樂趣。”
「少就少了吧......沒事。」
餘莫圖心裡腹诽,表示這些評價早就習以為常。在不危害他人的情況下,有些東西或許不必做出更多的改變——
「隻要自己覺得舒适就好了。」
強行地磨合與接受,他反倒覺得需要太長的周期。
讀幼兒園時,也不知道當時是中班還是小班了,許清玉總是在餘莫圖吃飯的時候,硬塞一嘴鱿魚:「吃掉,吃掉,對身體好,誒對極了!」
餘莫圖生無可戀,他絕望地就着飯跟鱿魚須一起咀嚼,鱿魚鼓滿了一腮幫子。然後,一股特有的從未感受過的海鮮腥臭從口腔裡幽幽地漾來,在嘴裡爆破蔓延。
一句話形容,像吃了屎。
屎可能也不會比鱿魚更難吃了。
餘莫圖憋着惡心勁兒,閉眼捂嘴狂咬猛地咽下,不料下一秒,腥臭味湧上口腔,菜飯全都“哕”地吐了出來,濺了一桌面。
許清玉吓得彈射起步,一臉懵逼地放下夾着鱿魚的筷子。餘莫圖可憐巴巴地看了看桌子上的嘔吐物,又低眉順眼瞅着許清玉。
他慌得忍不住哇哇大哭。
陰影不止一次。
餘莫圖幼兒園和小學都在一所學校,每天幼兒園食堂的午飯隔三差五就是糯米和菜飯,能遇見白飯都宛如彩票中獎。
他每次怔怔地看着鐵桶裡的飯,上面洋洋撒撒着滿滿的小蝦米。他小心翼翼地繞過蝦米粒,拿着飯勺沿住鐵桶邊緣,動作緩慢地舀起來,表情慎重地盛在碗裡。
隻是仍會吃到一些蝦米的殘骸零件。
餘莫圖難以置信地抿了幾口,用舌頭頂住上颚,把它揪出來一看,在心理暗示下,口腔馬上又反胃泛出酸水。
「老師,我想吃白米飯......」
餘莫圖本來是想鼓起勇氣,好好解釋理由來着,「自己真的吃不了水裡的東西」。
結果他緊張忐忑地走到老師面前,臉漲得通紅,憋了一肚子話卻害怕地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餘莫圖眼淚汪汪地盯着教師餐,指了指對方的白米,又捧着碗裡全是小蝦米的青菜飯,擤着鼻涕瞬間淚失禁。
「老師,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哕。」
「逼着自己去适應海鮮,去聞慣鮮腥的魚臭味、去忍住怪異難言的口感,然後,我要花多長時間再去愛上它,成為一個大衆口中的正常人。」
餘莫圖竟無法想象。
他不知道,或許要幾周,幾個月,幾年。
可能把自己扔到菜市場賣魚,這一切就會成為家常便飯。
「媽,你為什麼不吃牛肉啊?」
「小時候家裡很窮,我媽,就是你外婆啊,她過節時候給家裡買了一兩牛肉,打算紅燒做着吃。我實在太饞了,我一年到頭隻有春節才能吃上牛肉,我偷偷吃了一塊,被奶奶當場逮住。」
「她一直罵我,還把我拉到街上扒了褲子打我的屁股,一邊打一邊罵“女孩子吃什麼牛肉,女的吃什麼牛肉啊?你媽買來給你兩個弟弟吃的,你曉得啊不啊?啊!!——”」
「我媽當時飯都不顧着做了,在旁邊勸架也拉不住,我邊哭邊發誓說自己再也不吃了。所以我四十多年再也沒吃過,看着聞着都反胃。」
「現在這麼有錢了你随便吃啊,天天吃都行。」餘莫圖不解地問。
許清玉擺着手,笑說:「有些東西就是不想吃了。」
餘莫圖:「所以我也不吃海鮮,一個道理。」
「少來了,這能一樣嗎?」許清玉瞬間翻臉,生氣質疑。
......
當然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
餘莫圖對自己說,我甯願每天背單詞寫數學,也不想糾正無害的習慣。
因為從改變到改變,實在太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