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搖了搖頭。

靈曜不死心，又問：“那你姓什麼？”

“無名無姓。”師父淡淡道。

這可難辦了。

靈曜撓了撓頭，開始認真思索。

雖然她也沒姓卻好歹有個名字，可師父無名無姓的怎麼辦呢？幹脆給師父起一個名字罷。

她環顧四周，隻見山風輕拂，杏樹斜影斑駁，腳邊杏果滾了一地。她低頭看了看手裡還剩半顆的杏子，嘀咕道：

“……那就叫姚杏好了。”

師父似是沒聽見她剛才那句“姚杏”，隻是望着遠處的山巒，自顧自地說道：

“靈曜，屋裡架子底下有個小甕，裡面塞着些銀錢。若是為師真……消散了，你就拿着那錢下山，去熾陽宮拜師學藝。”

師父頓了頓，接着道：“若是不成，你就順着道往西，一路走，一路找。見哪兒招徒，就去拜。你天資聰穎，又肯吃苦，總會有人收你的。”

靈曜聽得有些發怔，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

“……要是他們都不要我呢？”

師父臉上的溫柔倏地收了起來，五官頓時緊繃，怒氣陡起：

“那你就别回來見我！”

靈曜被吼得一哆嗦，低頭小聲“哦”了一聲。

許久，師父才重新開口，聲音重新低了下去，像是一口氣歎到了山底：

“為師這輩子修行，全憑自己摸索。沒有師父，也沒人指點。如今天劫将至，為師心中也沒多少把握。”

“就盼着……你将來能遇上個好師父，帶你、護你，教你一身本事。”

話音剛落，山風忽變，樹葉“嘩啦啦”作響。

靈曜正低頭啃着最後半顆杏子，忽然感到身邊一沉。她擡起頭，隻見師父不知何時已站起，神色肅然，衣袍無風自鼓。

“師父？”她疑惑地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天空驟然一暗。烏雲翻滾而至，仿佛千軍萬馬壓頂，幾道銀蛇般的雷電在天幕中交錯躍動。

是天劫。

靈曜驚得站起，手中的杏核“啪”一聲滾落在地。

師父仰頭望了天一眼，心中了然，忽地一掌拍在靈曜肩頭，将靈曜震得滾出數丈，跌出杏樹蔭下。而她自己，正欲踏出那方枝影，卻已來不及。

“師父——！”

靈曜倉皇呼喊，卻已被定住，動彈不得。

她拼命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師父站在樹下，身形單薄，背影孤絕。

枝葉紛飛之間，那方杏樹的光影像個界，隔開了生與死。

下一刻——

雷霆破空而至，一道驚天巨響震得整座山都顫了三顫！那一瞬，山鳴谷應，飛鳥盡散。一道劫雷毫無預兆地劈下，師父擡手結印，靈力鼓蕩，強撐起一道法陣。

可她終究修為未至，隻撐了刹那，便跪下一膝。嘴角，溢出一縷嫣紅。

雷光灼灼間，她顫顫回首，望向靈曜。

“師父！”靈曜驚恐大叫。

師父動了動唇，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無比清晰——

“好好照顧自己。”

下一瞬，天地間所有光芒轟然散去。

連同那一抹白衣，一起消散于風中。

隻餘山風繼續吹，吹落一地熟杏，滾入焦黑的土地。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靈曜怔怔望着空無一人的樹下，眼淚不知何時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