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輕竹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才換另一隻不常用的左手，捏起竹筐裡叫得最歡實的一隻。

小家夥全身浮着黃色絨毛，在手裡不安分地扭着。嘴裡發出殺鴨了“嘎嘎”地刺耳叫聲。張嘴用喙啄薛輕竹的拇指，并不疼，相反還癢癢的。

“大伯，這鴨子怎麼賣？”

攤後的人草帽蓋臉，悠哉悠哉抽着旱煙。

“小姑娘，你要多少隻，一隻2文，買多可以便宜點。”

“若是全部都要，最低價，多少？”這兩筐鴨子，大概有100隻左右，若是養大，天天都要賣，算少的。

“姑娘爽快，最低可以算你180文，筐子送你。”攤販子掀開帽沿，取下煙鬥，坐直身，嘴角高高揚起。

“成交。”

“好，好，”又轉頭對着身旁的程渡誇道，“你這媳婦會做買賣。”

程渡嘴角掩飾不住的瘋狂上揚。那可不。手不自覺的摩挲着薛輕竹的手背。身後的影子都透露着一股自豪。

薛輕竹見此，心想，真不要臉！誰是你媳婦。

手想掙開，又被她牢牢握住，抽不出一分。

“松手，提鴨子去！”再不松手，指望我去拿？

程渡這才聽話松手，囑咐薛輕竹站在原地，她先将鴨子送到停闆車的地方，再後頭尋她。

一早上，她們一行四人，才終于買齊所有東西。集市上所有賣鴨子的，都被薛輕竹包圓了。如今整輛闆子，都是“嘎嘎嘎”，聒噪得很。

“輕竹姐姐，你買那麼多鴨子，做什麼？”

王玉蘭挽着薛輕竹的胳膊，邊走路，邊往嘴裡丢不知道打哪買的地果。

見薛輕竹盯着地果，以為她也想吃，從兜裡掏出一把，豪氣地塞她兜裡。

揚了揚下巴，示意，好像是在說，别客氣，吃吧！我多的是。

薛輕竹抿唇輕笑，拿出一顆，脆生生的果肉在齒間被咬碎，酸酸甜甜的汁水彌散在唇齒間。

“你程哥，有家傳的手藝，叫烤鴨，很好吃，我們打算自己養鴨子，做買賣。光靠他打獵不是個事，還危險。”

山間野獸衆多，要是哪天不幸遇見熊瞎子，或者大蟲！隻是想想，薛輕竹就冒了一身冷汗。心裡像是壓下一塊巨石。

“烤鴨？沒聽說過，有多好吃？程哥不隻會打獵，他還會去碼頭搬貨，聽人說，他可以一次性搬十袋呢！”

王玉蘭誇着程渡，但更像是崇拜，雙目灼灼發亮。

碼頭？搬貨？還十袋？

薛輕竹不帶半點贊揚的，轉頭瞪了一眼程渡。

她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女子！碼頭那種地方，是她能去的嗎？聽聞碼頭工人搬貨，都是衣不遮體的！她就不怕嫁不出……不對，她是要娶我。那搬十袋，不要命了！

若是程渡知道她在想什麼，肯定會給她分享，以前樓底下天天光膀子下棋的大爺。

而程渡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她在哄驢。沒錯，哄驢，昨天吵架，今天大早上出門，忘記給驢吃飯了。

程渡也不知道驢哪來這麼大脾氣。比輕竹脾氣都大。

“姑奶奶，沒多遠了，咱快點動起來好不好，回去就給你吃飯，吃食槽裡的飯！咱們家主母生氣，你也生氣，要不要人活了嘛！”

程渡繞着驢頭轉來轉去，路邊摘的嫩草，是一口都不願意吃，隻能好聲好氣哄着。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驢可算動了，但那驢似乎還是不爽，對着程渡噴了一鼻子氣。

氣息帶着草青味，熱的草青味，yue~程渡不得不被逼得連連後退。

死死捂住鼻子，狂扇，想扇開這股獨特，yue~的口氣。

願意哄驢都不見得來哄我！

薛輕竹更氣了。

……

“爹，娘，是賤丫頭！”

薛二郎薛寶，滿手黑乎乎的糖絲，頭上還包着布條。應當是上回給人打的。

而他身旁，是瘸着腿的薛氏。

還有叼着旱煙不離嘴的薛老漢。眉骨、顴骨突兀地隆起，深褐色的瞳孔算盤珠子打得啪啪作響。

薛老漢順着自家兒子的手，看見打扮得明顯更幹淨，精緻的女兒。頭上居然還帶着銀钗。

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好啊，要不是她，我能給人打折腿嗎？看我不把這死丫頭揍死！”

薛氏也瞧見拐角的一行四人。後面拉驢那個男子，就是出了四十兩那個。

想也不想就在路邊，薅了一根藤條。

“别動！等他們回去，确定是哪個村的。”

薛老漢可不會再讓這婆娘壞他好事，遂呵斥道。

取下抽完的煙杆，在鞋跟上敲了敲，敲出裡面殘餘的煙灰。負手遠遠跟上四人。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