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話語,讓宴景鸢有瞬間的茫然,他詢問:“……認識,什麼?”
雲起之的眼睫低垂:“我們一起長大,我知道你身邊的所有人,你的家人、朋友,以及,飛鸢團的隊友。”他說着,将宴景鸢握着自己一縷發絲的手把玩在手中,他看到了在他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是新型終端。
齒輪狀态的圓盤,屏幕常亮,右下方是數值,它非常直觀地表達了此時此刻宴景鸢精神區的狀态。
92點。
雲起之:“……”
雲起之想,昨天艾莉兒向導為宴景鸢疏導時,他的精神穩定值也不過68,如果說,新終端的檢測精準的話,那麼……
他想,他是真的很厲害。
或者說,人魚向導存在的本身就很厲害,畢竟,從昨天到現在,他其實并沒有嘗試為宴景鸢疏導過。
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他要盡可能降低與宴景鸢的接觸嗎?雖然心中這麼想,雲起之的身體仍舊很誠實,整個身體放松地倒在宴景鸢的懷中。
雲起之思考了下,繼續問:“你說要一起離塔的那個人,是向導,對嗎?”
宴景鸢:“……”
像是想到什麼,雲起之眉頭皺起,他從背對着宴景鸢的姿勢轉過身,與他正面對坐,目光對視,詢問:“巫凝莎?”
宴景鸢眨巴眨巴眼睛,這件事完全瞞不住,隻要有心,一探就會知道。
雲起之深吸一口氣,說道:“所以,真的是巫凝莎?”
像是安撫一般,宴景鸢一隻手攔着雲起之的腰,另一隻手順着他的背部,說道:“起之,你先别氣,先聽我解釋。”
雲起之“哦”了一聲,他說:“好哦,你解釋,我聽。”
宴景鸢:“……”
一時之間,宴景鸢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室内是洗衣機、烘幹機同時轉動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雲起之催促,“你說。”
宴景鸢:“……凝莎她是S級向導。”
雲起之:“哦,衆所周知。”
這就是事實。
巫凝莎是兩年前出現的,他是塔外來的向導,這一類的向導被塔中的人稱之為野生向導。
兩年前,巫凝莎出現之前,整個塔就隻有六位S級向導,她是一場意外。
她的消息傳遞到塔的那一瞬間,整個塔轟動,到處都是相關她的信息。
她是洛斯帝國的第七位S級向導,而現在,更是被稱之為塔内七大A級向導中最厲害的向導。
宴景鸢說道:“起之,先不說凝莎是飛鸢團的副團長,她更是S級向導,隻要外出,會很危險,我必須保護她。”
雲起之眼皮跳了跳,他意識到了一個微妙的問題。
片刻的停頓後,雲起之詢問:“……你說,你必須保護她,所以,是你主動的,對嗎?”
宴景鸢一時無言。
雲起之吐出一口氣,說道:“巫凝莎是S級向導,隻要她離塔,會有一整個哨兵團隊保護她。”頓了下,他繼續說,“我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去的地方絕對不是次元境,所以,并不會太危險,但你仍舊主動說要保護她,是嗎?”
宴景鸢雙手握住雲起之的肩膀,“起之,即便不是次元境,S級向導隻要外出就有危險。”
雲起之聲音加大:“塔會為她派出一整個哨兵團隊。”
宴景鸢:“不夠的,不僅是外界沒有編制的哨兵,更有精神值已經進入臨界點的哨兵,還有其他國家對S級向導虎視眈眈的哨兵。”他又說,“起之,你不是向導,你沒有辦法理解她的處境。”他眉頭微皺,“她的情況比你想象中的更為艱難。”
雲起之:“……宴景鸢,我厭惡她。”
宴景鸢歎息,他感到疲憊,“關于這點你說過很多次,我們昨天也因為她的事情吵過兩次,今天你還要吵嗎?”
雲起之:“在我看來,你是為了陪伴她,所以拒絕與我一起進入次元境。”
宴景鸢:“奈哲爾會和你一同進入次元境,如果你還擔心,我可以讓團隊更多的哨兵加入進去。”他加重語氣。
雲起之面色非常難看。
宴景鸢太了解雲起之了。
很多時候,雲起之的心情不好,極端糟糕時就會影射到身體,高熱、嘔吐,甚至是昏迷。
在這一刻,宴景鸢确實感到了微微的不耐煩,或者說隻要提起巫凝莎,都會讓他們進入情緒化的狀态,他努力克制住情緒,試圖安慰雲起之,手順着雲起之的背部向下,“起之,我昨天有看過【洛爾貝涅鎮海洋次元境】的資料,微污染,無輻射,那裡并不會太危險。”
雲起之:“……宴景鸢。”
宴景鸢:“……”
雲起之說道:“我再一次對你說,我讨厭巫凝莎,你拒絕她,我不允許你和她一起出塔。”
宴景鸢果斷拒絕:“不行。”
雲起之:“……”
他們一起相處的日常之中,宴景鸢幾乎對雲起之百依百順。
過去到現在,宴景鸢第一次拒絕雲起之是戒煙,然後,就是巫凝莎。
他因為巫凝莎拒絕他,并不是一兩次,事實上這兩年來他們吵架基本都圍繞着巫凝莎。
情緒反射到身軀,雲起之感覺大腦隐隐作痛,他的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宴景鸢輕聲歎息,用衣袖擦拭雲起之額頭上的汗水,說道:“你應該放下對凝莎的偏見。”
雲起之拍開宴景鸢的手,朝外走。
宴景鸢立刻站起身,跟過去,拉住雲起之的手腕,但他用的力道并不重,他擔心像雲新止一樣弄傷他的手腕。
雲起之稍微用力掙脫宴景鸢的手,走到門前。
宴景鸢跟過去。
雲起之的手握住門把手,他并沒有回頭看向宴景鸢,頭微垂,他說道:“宴景鸢,對你來說,我算什麼?”
這題宴景鸢會。
宴景鸢立刻回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宴景鸢加重語氣:“是一輩子的朋友!”
雲起之:“……”
雲起之看向宴景鸢。
雲起之的眼睛是藍色。
室外的陽光撒入室内,光影反射,落在雲起之的臉上,面色蒼白,一雙湛藍色的眼眸閃爍着熒光,光影下看起來比寶石還要璀璨,像是天地間最美的珠寶。
宴景鸢有些緊張,他覺得自己的回答無懈可擊。
“……”片刻的停頓後,雲起之咬了咬嘴唇,回應:“哦。”他将門推開,他說,“宴景鸢,你不要跟出來。”
雲起之邁開腳步,走出去。
宴景鸢很茫然。
雲起之将門關上,一扇門,将他們阻隔在不同的區域。
雲起之的背靠在門上,淚水順着臉頰落下。
滴答滴答。
墜淚為珠。
雲起之愣了下,他立刻轉過身,一滴滴的淚水仍舊從眼眶而出,每一滴眼淚從眼眶中墜落後又化為一顆顆的珍珠。
他深呼吸,努力控制淚水。
在這個地方,不能哭。
至少不能讓眼淚化為珠。
他想将落在手上的人魚之淚收起來,但,很多時候情緒很難控制住,好幾顆眼淚墜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他想,幸好現在走廊上并沒有人。
他彎腰,将一顆顆的眼淚撿起來。
陽光的折射下,人魚之淚看起來無比的漂亮,晶瑩剔透,散發着璀璨的光芒。
人魚之淚無比珍貴,每一顆價值連城,但是……
這代表的是,他情緒的劇烈起伏。
在他的記憶中,自從分化為人魚後,他從來沒有過喜悅的情緒。
每一顆的人魚之淚都代表着他的悲傷。
忽地,門開啟的聲音響起。
到現在,雲起之已經停止了哭泣,但因為哭過,他的眼眶有些紅,他擡眸看過去。
哦。
又是熟人。
是奈哲爾。
二人的目光對視。
奈哲爾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顆人魚之淚,說道:“這是你的嗎?”
雲起之看過去,沒有回答。
奈哲爾走到雲起之面前,将手上的一顆人魚之淚交到雲起之的面前。
“……”雲起之接過,說道:“謝謝。”
奈哲爾:“哦,不用謝。”
雲起之的目光四處掃了眼,他并不知道自己哭出了幾顆人魚之淚,但一眼掃過去,在這空空蕩蕩的走廊上并沒有看到其他的人魚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