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滿臉羞赧,垂首盯着繡鞋尖兒不敢正眼瞧他,指尖輕顫,茶湯蕩起圈圈漣漪,再不應他,隻怕這冤家還要招惹出更多是非。
“嗯。”聲音又輕又柔,如羽毛般掃過謝钊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引起陣陣酥麻。
顧及當初在馬車裡的教訓,謝钊沒做他言,得到想要的答案後,爽快地接過茶盞,默認先前之事一筆勾銷。
明霜松了口氣,幸好金翹出去了,否則讓旁人瞧見也太難為情了。
“阿嚏。”
金翹揉了揉鼻子,怕驚擾姑娘,往檐下挪動幾步。
一道黑影倏地從房頂跳下,吓得金翹一個激靈。
“秋.....”夏明話音未落,被金翹翻得白眼給堵在喉嚨裡,急忙改口,“金翹姑娘,給口水喝吧。”
墨香混着江水的腥氣,金翹拾起帕子捂着口鼻道:“你去隔壁喝去,姑娘嗅覺靈敏,你身上這起子怪味,呆久了讓姑娘還怎麼賞花。”
院子前主人是個愛養花草的,時至四月,滿院芳菲争豔,牆蘼蔓生,覆牆而上,春風過道,綠海翻騰,花時如錦,香氣滿鼻。
夏明擡臂往鼻尖湊,醇厚的墨香入鼻,這才發現袖口染上了大片墨漬。
得,外頭這個是設身處地為奚娘子着想的忠仆,裡頭那位是自降姿态的主子爺,要數最若不起的,要當屬奚娘子,他走還不行嘛!
要是春生不去雍州就好了,夏明耷拉着腦袋正欲離開,忽聽身後傳來郎君的聲音,“打盆水進去,你家姑娘要淨面。”
金翹給夏明使了個“趕緊離開”的眼神便走了。
謝钊對着他道:“以後雍州來的書信,都照着今日的改。”
夏明點頭應是。
其實今日這封書信一看就是奚娘子的兄長奚明璋捉刀代筆,字迹極難模仿,金翹嫌他身上有怪味,那是他為了模仿奚明璋的字迹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哪有勞什子的功夫去沐浴更衣。
謝钊難得對下屬貼心一回:“允你兩個時辰的假,潔身淨面,免得再招人嫌棄。”
夏明心中一暖,幾息見笑意倏地僵住,臉上皺巴巴地縮成一團,依郎君的秉性,怕也是他污了奚娘子的鼻。
......
進屋後,金翹見姑娘斜倚在美人榻上,輕手輕腳地将盛着清水的銅盆放在漆木架承托上,輕聲道:“姑娘可以淨面?”
金翹觑見姑娘的模樣,也跟着紅了耳根。
明霜輕嗯一聲,立在纏枝蓮銅盆前,以水做鏡。
芙蓉面兩頰生暈,似是抹了霞光,連鼻尖都透着幾分嬌紅,眸中水光潋滟,顧盼神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粉唇口脂輕重不一。
蔥根似的十指浸在纏枝蓮的銅盆裡,撩起水往粉面上撲,指尖不小心碰到唇瓣,一聲輕“嘶”聲自檀口洩出,轉瞬被水聲掩去。
金翹遞上錦帕,明霜拾起帕子擦拭面頰,終将那唇色抹勻了。
等淨過面,明霜向金翹問道:“那你可知我離京為何沒去雍州?”
金翹正色道:“姑娘本欲前往雍州,但國公府的二郎君誣告榮恩侯府,陛下為補償侯爺将他官複原職,期間又提及贈書一事。姑娘見已達聖聽,怕給老爺夫人招惹事端,便來到金陵。”
明霜陡然正色,目光鎖在她身上:“你說是我的貼身丫鬟,但前些天又不告知我的身世,我瞧着謝郎君才像你的正經主子。”
金翹登時心慌起來,垂眸道:“是姑娘告訴奴婢的,要聽謝郎君的吩咐,您突然失憶奴婢拿不定主意,便送信到了雍州,郎君要奴婢禁口,待他回來再說。”
照此說來,她對謝郎的信任已超過伺候多年的貼身丫鬟,也算說得過去。
話頭在喉嚨間轉了幾個來回,明霜按捺不住好奇心,道:“我與謝郎先前是如何相處的?”
總不能是一碰面就親親我我,糾纏不清吧?也不知是素了多久,現下她的唇還隐隐作痛,不知明天會不會腫起來。
算了,等下還是讓金翹找些藥膏塗塗。
金翹松了一口氣,可見這關是闖過去了。
往後起,她還是姑娘名正言順的貼身丫鬟。
金翹擡起頭,眼神懵懂,忐忑道:“奴婢不知,姑娘與郎君會面時,從不叫丫鬟們跟着。”
明霜思忖半晌,倒是符合她現在的脾氣秉性,便擺擺手讓金翹去找消腫止疼的藥膏。
金翹像是想起來什麼,倏地開口問道:“今夜可要留謝郎君住下?”